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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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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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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 风雨龙涎河连载

第十三章

方书记神情暧昧,艾县长铁骨铿锵

方老书记遗留下来农家乐园的违章建筑,阻碍了龙涎河的综合治理,袁孟以过人的胆识,非常的手段强拆了善水村建在龙涎河边的农家乐园。拆出了党的光辉形象,拆出了执法部门的威风,拆出了袁孟的浩然正气。关健时刻公安局长那正气凛然的喊话,喊出了法律的尊严,镇住了别有用心的人,压住了骚乱,稳住了阵脚。袁孟目睹了混乱的场面、也看到向他冲击的人群,他有点担心。他不是担心自身安危,是担心党的形象被沾污,更担心这次拆违半途而废,功败垂成。

那个范老板为了保全渔家饭庄,真是诡计多端地使尽招数。住院清创的时候,他头上那几条伤口怎么都不像碰撞伤,经过医生的一番盘问,他才说头上的伤是自己用瓦片划的。是他作势向墙上撞去的同时,用藏在手中的瓦片忍痛向自己的头上连击带划,形成多处创口,并乘机把鲜血糊了一脸,碰墙后又佯装昏迷倒地。他用瞒天过海的自残搏得不明真相群众的同情,也激起了民愤。为了不使矛盾激化,袁孟只能见好就收。好在孤零零的一个渔家饭庄已成不了气候,缓和一段时间再因势利导,然后拆除就水到渠成。

走进县委大院,所有认识的或不认识他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对他拘拘谨谨地笑着,犹犹豫豫地想叫又不敢叫的样子,彷佛他身上有一股引力和煞气。引力使他们不得不站住,引力使他们不得不笑、不得不叫他;煞气使他们不得不恭恭敬敬,煞气使他们不得不谨小慎微、不得不规规矩矩。这就是权力,权力就是引力,权力就是煞气。他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不是那种高雅的笑,而是一种低调的谦和。他总觉得自己的底气不足,不知道为甚,他总有一种腾空的感觉。

走进县委办公楼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座刚盖起来的办公楼,新颖别致,宽敞明亮,称得上富丽堂皇。他不喜欢乘电梯,在没有急事的情况下他总爱踏着大理石铺设的楼梯台阶,摸着楠木雕刻的楼梯扶手,看着华丽的水晶吊灯,像欣赏工艺品一样欣赏着方老书记的杰作。

想起方老书记他的恩师,袁孟的心里就沉甸甸的。这个素有硬书记之称的方老书记,在任期间忠诚敬业,勤勤恳恳,重科技,任贤能,修公路,兴水利,农副并重,工贸并举,使这个有名的穷县开始脱贫。招贤县的财政报表记载着他的辉煌,人们鼓起的腰包装的是他的功劳。“改革开放的旗手”,“科技示范县”,“开拓标兵”……一项项荣誉,一顶顶桂冠彰显着他的能力和荣耀。

在一片赞誉声中,在美丽的花环簇拥下,方老书记有点晕乎乎地忘乎所以。为了提高县委县政府的形象,为了改善干部职工的办公环境,也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他精心绘制了一张蓝图,投资三千多万,一座五层带电梯的县委办公楼拔地而起。豪华的装修,完美的配套,无不引起人们的惊叹。

这座豪华的县委办公楼在刚刚脱贫的穷县,就像县政府干部职工自建的水榭楼群宿舍一样,同样在社会上引起一片质疑,也引起了上级纪检部门的重视。修建县委办公楼尽管不影响县财政资金的周转,尽管基建支出赤字不多,尽管各项支出依规合理。但为了消除超标建筑在群众中造成的不良影响,为了防微杜渐,市纪检除通报批评外还免除方老书记的职务。尽管方老书记对自已的处分毫无怨言,尽管方老书记对自已的软着陆暗自庆幸,尽管他仍非常豁达地配合新任县委书记的工作,但在熟悉他的人们心中总有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不平。

县委的会议室是按照省宾馆的模式装修的,蔚蓝色的吊顶下一盏巨型水晶灯周围,几十盏小彩灯众星捧月般地环绕大灯闪烁,寓群星朝斗之意。两台5p立式空调,响着轻微的轰鸣调节着室内的温度。

今天召开常委扩大会,袁孟推开门径直向他的位置走去。他抬起头发现方老书记在后排的位置上很坦然地坐在那里。

“方书记,这里来,请到这里来坐。”袁孟赶紧起身让坐。

“不,就坐这里。”方老书记很淡定,那种没有做作心安理得的淡定。

“来,来,前面坐。”袁孟边说边向方老书记那里走去。

是呵,开会坐哪儿?谁该坐在哪儿?为什么坐在哪儿?以前他没有留意,也没有细心想过。执政几个月他学会了,知道了座次的重要,也知道该怎样排座次。

“开你的会,甭管我,坐在哪儿不是一样呀。”方老书记高声笑着说,语气中含着真挚和坦诚。

他没有再坚持,礼节,他该做的礼节做到了。

县长艾友徳主持会议,他宣布了开会,说了此次会议的主题、目的和要求,简要地开了个头。

这位农民出身的艾县长、年近四旬,中等身材,方头大耳,慈眉善目,性格耿直,嫉恶如仇。五年前他在青云县任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他管辖的青云县化工厂是该县的龙头企业,税收大户,支撑着县财政的半壁江山。可是有一利必有一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一千多人的化工厂,生产塑料纤维,生产出来的废渣,流出来的污水,蒸发出来的废气,飘散出来的异味,严重地污染了周边的水源,破坏了植被,损害了人们的身体健康。

听到群众的呼声,听到沸腾的民怨,艾副县长坐不住了。他多次微服深入到那里实地私访,目睹枯黄的树木,萎蔫的嘉禾,横流的污水,发臭的塘堰。还看见农户紧闭的铝合金门窗被锈蚀,人们出门都戴着口罩,难怪本地的老百姓说“这里云是黑的,风是咸的,连天上下的雨都是酸的”。他身历其境感同身受,心里非常难过,良心受到谴责。必须关停,那怕是日产金山都必须关停。不然就愧对这块黑土地,愧对自己的良心,愧对身上的担子,愧对炎黄子孙。

艾副县长向县委递交了调查报告,提出了关停的建议,并在县常委会上不管不顾地慷慨陈词:“关!必须关,立即关。”

可是他的一番心血,一腔正义,良好的愿意,在经济还不发达、财政资源不足的情况下,要关停这样的企业就等于是夺全县公职人员的饭碗。回答的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空着肚子唱高调。”

面对一片反对和质疑,他不识时务地带着资料向上级反映。上级的回复是:“在以经济为中心的决策指导下,为了国计民生,为了丰厚的税收,局部只能作出必要牺牲。”

尽管说理无门他仍锲而不舍,“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拼着头上的这頂乌纱帽不戴,他豁出去了。他到省政府、省环保厅、省工业厅越级告状,状告自己,状告青云县的执政能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艾副县长的顽强,艾副县长的奔走,艾副县长的苦谏终于在省环保厅的调查取证、省委考察核实的情况下尘埃落定。那个令人欢喜使人愁的龙头企业,创收大户终于在人民的一片叫好声中寿终正寝。看见人们开心的笑脸,听着喜庆的鞭炮声,艾副县长放心地舒了口气。

省委知道艾副县长状告自己,告了青云县委,是人民赢了官司他输了官场上的人气。不能让这样的干部吃亏,只有加官晋级方能对得起敢谏敢言者,只有委以重任才能鼓励忠肝赤胆。在多方征询意见后,一纸任命扶正了艾友徳,调他到招贤县任县长。

艾副县长赴任那天,饱受污染企业之苦的父老乡亲派代表送来一面锦旗,“为民请命,刚正不阿。”送行的青云县委心里都清楚,这不是锦旗,这就是民心。

艾县长简短的开场白后,开发委尤书记发言,也是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他从中央说到地方,从宏观调控说到微观经济,从招商引资说到开发规划,从引进项目说到环境保护。洋洋洒洒,口若悬河,看得出他很有才华。

宣传部长邵光荣的话说得风趣幽默,很能调动人们的心情,也很有吸引力。下面除了偶尔响起一两声暴笑外,就是埋头做记笔记。现在的会多,动不动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几夜。但是谁听?有几个在认真地听了?即使发言也无非是围绕会议中心提点无关紧要的建议,表个可有可无的态。在会议记录中有自己的名字应个卯而已。会议,有的会议不管多长,全程都受到与会者的关注,例如人事调整、职务任命、工薪调级等等;再就是传达上面的精神,上级领导的讲话也听得认真,哪怕是装模作样;其它的如政治学习、经验交流、思想汇报那些内容都是老生常谈,说的空泛听得无味。

“谁,谁在说我!”袁孟宁神一听是邱小沃,县里唯一的女副书记。她三十岁上下,娇小身材,齐耳短发,细眉毛大眼睛。特别是那张红润的脸,微翘的嘴角,总给人四分严肃三分活泼三分妩媚。大学毕业后她在市委呆了两年就调到这里任县委副书记。她用甜润的嗓音说:“……我们县自新班子任命以来,在袁书记带领下,沿着老书记的发展思路,充分发挥本地的资源优势,在改革的大潮中与时俱进……”听起来语意清楚,遣词准确,上挂下联,无懈可击。仔细回味,空无一物,莫名其妙的一篇宏论。看得出她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是职业的熏陶,这种左右逢缘的发言最能明哲保身。

会场上弥漫着浓浓的烟草味,中国的烟草文化繁衍至今,己经是面目全非。人们对它的需求己演变成一种身份的象征,无形中把人的身份分成三六九等。抽名烟不仅是自身的需求,而是一种身份的显示。有人轻轻地打开窗户,一股清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悄无声无息地吹了进来,带走室内的沉闷。

差不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轮到他讲话了。他知道,他的讲话不是最前的转达布置,就是最后的概括总结,不是万不得已决不能在会议中间来这么一段。您一把手在会议中间这么一捣,别人还能说什么?

会议一结束,袁孟和尤壮飞一起急匆匆地赶往龙牙村应邀出席一家村属民营企业的捐赠仪式。

“那里都准备好了吗?”袁孟扭头问后座的尤书记。尤壮飞表面上虽然是笑着点头,但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那个孔尚礼不知道在哪里弄来了一笔资金,把一个几十个人濒临倒闭的乡办食品加工厂盘活了。机器运转了,工人上班了,产品上市了。他人机灵,有胆魄,红道黑道三教九流他都游刃有余。就那套空手套白狼的本领,点石成金的手段真令人折服。他曾扬言世界上除了卫星和原子弹,什么东西他都搞得到。除了中南海,那个衙门他都可以畅通无阻。

尤壮飞有点担心,这个狂妄的、说风就是雨的民营企业家,万一今天有个什么闪失呢?笑容在他的脸上凝固了,他显得有点紧张和不安。人家是县委书记遇事就应该顺着他,万一工作没做好,他说了重话,挨批评,甚至挨骂都是应该的,谁叫你不是一把手。

他尤壮飞也有血性,也很刚烈。可是职业要求他必须控制自己,必须谦和地对待周围的每一个人,从管农业调到管开发,职务名义上尽管不变,都是副县级,但在上级领导面前他必须保持低调,必须顺从,不能锋芒毕露。

到了龙牙村又是他非常熟悉的那一套,只是这种接待民营企业不比机关单位,显得更忙乱,更粗犷。他不知道过去方老书记来时是不是也这样慌乱,为什么要这样慌乱?就是因为要恭敬他。说实话他连乡里的副职干部都管不着,要说管得着顶多是有个建议权。那么民营企业呢?更是八杆子都打不到,顶多也就是帮他们申请个贷款,树个典型,发个奖状证书什么的。

请他来的民营企业家孔尚礼更是紧张兴奋地忙前忙后,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方老书记好像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人,对他的印象一般。认为这个人有点野,待人不地道。不管怎么样他盘活了企业养活了人,也创了税收,成了全县民营企业的典型。他被捧起来了,也成了方老书记的常客。他也觉得脸上有光,动不动就跑到县委在老头子面前胡吹海侃,好像他背靠大树谁都不怕。老头子是谁,他能喜欢这种狂妄不怕他的人吗?

天他是来参加孔尚礼向县高中捐赠一百台电脑的仪式,他是代表县委来接受捐赠的。他对这个农民企业家的尊重,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显得比方老书记更豁达?想不到这个孔尚礼那么怕他,竭力巴结他。这个不怕方老书记的人居然这么恭敬他,畏惧他,难道看出他跟方老书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捐赠仪式现场是在工厂前面的操场上,一面鲜红的国旗在铝合金的旗杆上猎猎飘扬。操场四周摆放着一盆盆怒放的菊花,柔和的阳光洒在操场上给人们一种温暖的感觉。一箱箱未开封的电脑整齐地码在主席台的两边,操场的板凳上就坐的有本厂职工,乡村两级干部。他们都把好奇的目光射向他,射向他这个县委书记。他们对一箱箱电脑不感兴趣,好像是专门来看他,看他这位新县委书记。不过他早就习惯了,他迎着这种目光没有不好意思,没有羞怯感。

孔尚礼带头鼓掌,为他的光临致以热烈欢迎,大家都拍着巴掌,心里怀着几分敬畏,面上带着几分新奇。

捐赠仪式的程序上安排他先讲话,再是孔尚礼、村干部、乡里的头头、县高中校长、教育局长。孔尚礼开了个头,邀请袁书记先作报告。大家都使劲地鼓掌,热情而激烈。都抬起头伸长脖子,彷佛在等待一场快开台的好戏。

袁孟到底没有如他们的愿。不是他故意作态,也不是他高傲,他说了他一定要讲。他是想先听听他们的意见,把好话说在最后。他的意思他们好象明白了,从他们的表情上他觉察得到。

他们先讲了,从孔尚礼、村里、乡里、县里一级级都讲了。讲话虽然不长却总是抓不住主题,总要提到他,讲他,他好像是捐赠的主角,而真正的捐赠者孔尚礼倒成了配角。就连自高自大的孔尚礼也是反复提到他这位新县委书记,好像忘记了他自己的荣耀和捐的几十万元的钞票。

他青年的时候就入仕,也经常下乡。像这样的场面,比这更壮观的场面他见了很多很多。刚开始讲话时他也是未开口心先怯,想好的话到时候丢三落四总扣不住主题抓不住人心。有人提醒他讲话时不能太绵太善太文雅,书生气太足不行。怎样才行呢?像他们那样动不动就训人,就发火耍威风才行吗?县干部、乡干部、村干部都会,唯有他不会,那种和风细雨的作风他改变不了。因为他不会,连上面来人必须款待的起码规矩都忘了。有时候上面来了人,他只顾陪着说话,慌得连饭都忘记了安排,当然忘的次数多了也就长记性了。他终于记住了,也慢慢地弄明白了,吃饭既是一种礼尚往来,也是一种工作。招待的好坏可以直接影响到你的政绩,你的人缘,甚至你的升迁。

渐渐地他悟到招待的学问不仅如此,最好的宾馆,最好的饭菜你不到场不行,你不陪也不行。一上桌不管有多少客你必须敬酒,你必须先喝。喝多少不是以你的酒量而是凭客人的兴趣。先是全面,一圈轮下来你心中就有个数,能喝的才是重点。喝,感情深一口呑,那是文明的。感情深喝半斤,往往是重量级的,那就需要不怕牺牲的精神去舍命陪君子。“宁伤身体,不伤感情,”这是招待领导的饭局中不成文习俗。喝酒他不行,所以往往弄得很尴尬。

今天的讲话他真的想不辜负他们的期望,也真想拿出一点厉害,亮出一点威严,塑造一下形象。终于轮到他,轮到他这台压轴戏的登场,一阵掌声过后全场鸦雀无声。他突破对自己的束缚任意发挥,抛开固有的意念自由驰骋。他紧扣主题妙语连珠,娓娓道来。他觉得称心如意自我感觉良好,他们没有失望,也不可能让他们失望,从阵阵热烈的掌声中可以看得出他们没有奉承的意思。

他讲话的语音刚落,一位身着旗袍的少女,双手捧着盛有文房四宝铺着红绫的托盘款款走到他的身边。“请袁书记、著名的书法家为我们厂题字。”这个孔尚礼真是别出心裁,事前也不打招呼,冷不丁的来这么一手弄得袁孟猝不及防。

袁孟酷爱书法,对文字情有独钟。他的字如其人,笔力猷劲,潇洒飘逸。随着地位的迁升更是名声鹊起,求字画者趋之若鹜。还在当副县长的时候,或是名声或是官威,县内刋物各种杂志都委以主编副主编头衔。名人作品出书都邀请他题字作跋。只要有文化活动,他不到就没有档次,就逊色,就不完美。更有一些钻营讨好者慕名求其字画,在盛名之下以至一字难求,这个孔尚礼真会抓机遇曲意逢迎。

这个场合真使袁孟骑虎难下,众目睽睽推辞不得。他只好铺宣纸润浓墨,提毫沉腕,笔走蛇龙。“名星企业”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在一片叫好声中他走下主席台,孔尚礼迎上去紧握袁孟的双手,嘴里谢声迭迭。

会后他觉得挺好,仍沉浸在讲话成功的兴奋中。在乡里的招待宴上,面对频频的敬酒他没有回绝。“他们也不容易。”看着那些围着他殷勤的面孔,恭敬的笑容,基层干部也不容易,他心里涌出一腔同情。他不好意思抹他们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喝酒。他第一次喝了那么多的酒,自己都感到奇怪,一向不爱酒的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喝。

今天的兴致极佳,难得的好心情。他顺手接过乡长递来的香烟好奇地抽了一口,那种幽幽的烟草味和着酒气,不是辛辣而是清香,几口烟抽下来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第一次尝到那种飘然的感觉。

“袁书记您觉得孔尚礼这个人怎么样?”看着酒醉饭饱的袁孟,乡长试探着问。

“还可以吧!”话要说得有分寸,像弓不能拉得太满一样,要留有余地。

乡长给他讲了孔尚礼这个人,讲了他的过去和他的现在。他说孔尚礼是个歪才怪才,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想试,什么都敢试,所以成了开放的先锋,改革的开拓者。乡长讲的绘声绘色有理有据,和方老书记口中的孔尚礼好像不一样。

“这个人很有意思,也很有能耐,他完全凭三寸不烂之舌空手套白狼,居然让一个濒临倒闭的企业起死回生。”袁孟说了句中性词,作为对乡长陈述的回应。

“就是,就是,所以我们要帮扶这个企业,培养榜样,树立典型。”乡长见机赶紧附和。

“袁书记,请抽支烟。”乡长抽出一支烟双手奉给袁孟,点上火接着说:“孔尚礼这个人就爱创新,满脑子尽是鬼点子,人才难得啊。这个家伙一肚子尽是花花肠子,也舍得光本钱,这样的会己是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袁孟不解地问。

“今年上半年我们以乡为主体地为他举办过捐赠仪式,也是这些捐赠给高中的电脑。本想请方书记出面,可是方书记因故不来。你一上任他又把尚未拉走的电脑搬出来办第二回,上回规格低了,这回是冲着您办的,你说这家伙有心计不?”乡长得意地笑着介绍。

“投机取巧,沽名钓誉!”从不着恼的袁孟这回着恼了。因为气恼而冲动了酒劲,他心跳加速胸口堵得慌。同一项捐赠的仪式能开两回吗?可是他竟然来参加了。可笑,孔尚礼竟敢欺骗他,而这些村乡的干部也合伙欺骗,那么恭恭敬敬惟妙惟肖地陪他来演这场戏。自己居然还腆着脸为他题字,“名星企业”,想起来都恶心。方老书记本来就对他怀有戒意,难怪他不来。主角换了,有机可乘了,请他不来请自己却来了,要是被方老书记知道会么样看。

乡长的一句话破坏了一天的好心情,他阴沉着脸。看他的那个脸色,知道他不高兴,知道他心中有事,司机小陈知趣地没敢开录音机。袁孟心中暗想自己确实太嫩太不成熟。同一件事同一项的捐赠,同一样的仪式别人为沽名钓誉地搞两回他居然信了。难怪方老书记对他们心中设防,他是被愚弄怕了所以才学精了。

那年为“创环境绿化,建文明城市”,省市派出检查验收组将要莅临招贤县。方老书记接到通知后十分着急,紧急召开农林等有关部门商量应对之策。特别是离县城不远的北山因山石过度开采,树木植被遭到严重破坏,远远望去坑坑洼洼光秃秃的十分剌眼,而又恰恰是这次检查验收的必经之路。

不惜人力物力财力争分夺秒抢种抢栽,会上一致通过了决议。是夜,整个北山灯火通明,人影晃动。第三天中午方杰陪同检查验收工作组路过北山,遥望群山峰峦叠翠郁郁葱葱。方书记看到自己的威望,属下对他的话说一不二,他心里感到十分满意和高兴。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省市派出检查验收工作组离开的第二天,就有好事者告诉方老书记北山那一夜新绿的秘密。原来那片绿色除了在光秃秃的山坡上栽了一些树苗外,其余的都是在祼露的崖壁上披挂着绿色遮阳网和人工泼上的涂料。

他不信,不信他的属下敢糊弄他。为了验证事情的真伪,他还亲自爬上北山去实地察看。面对满山的遮阳网和涂料、鬼斧神工般的弄虚作假,方老书记的情绪彻底地崩溃了。耍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尽管是为了工作而创意,但在他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玩这种损招,他怕了,愤怒了,但也真的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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