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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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硬功夫抵御诱惑，拒欲念至清至纯
流年似水，季节更迭，冬天说到就到，凛冽的北风越过巍峨的苍龙山长驱直入。滚滚的寒流吹着激越的风哨，披着晶莹的霜花，消融着大地上的红肥绿瘦，把龙涎河打扮得一派苍茫。
随着年关的逼近，县政府的工作也更加繁忙。年终总结评比、扶贫资金安排、消防安全落实、军属烈属慰问、老干部集会……真是千头万绪。这不，今天上午袁孟刚参加民政局落实低保户的资金，安排贫困户的福利工作会议刚刚回来。才喘一口气就接到市里电话，要他去参加龙涎河综合治理工程的验收结账。
袁孟准备邀方老书记一起去，他毕竟是本县龙涎河综合治理工程的指挥长。刚出门就被一阵狂风吹得打寒噤，幸好司机小陈己经把车开在办公楼的门口候着，他急步跨上车。尽管车内的空调早己打开，他仍是一个劲地发抖，头痛欲裂，浑身寒颤不己。
“袁书记，哪里不舒服？莫不是病了吧？要不我们先到医院去看看。”看着书记的样子，小陈赶紧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盖在他的身上。
此时的袁孟身不由己，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无能为力。他点点头颤抖着吩咐小陈：“告诉办公室给方老书记派车，通知水利局叫岳小鹏也一起去参加市里的验收会，就说我在医院可能去不了。”
车子刚停好，县人民医院的院长早就率医生护士恭候，铺着雪白被子的担架车也推到小车的门口。
“袁书记哪儿不舒服？”院长轻轻地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微笑着问。
“冷！”袁孟觉得浑身都冷，那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冷如刀似锥。
“快！快把袁书记扶出来。”院长后退一步，两位年轻漂亮的护士应声而上。她们一左一右把袁书记的双臂放在肩上，一手托着他的后背，小陈慢慢地向外移动着他的双脚，众星捧月般地把他抬下车，担架车一路小跑地推到急诊室。
“体温39.5摄氏度，血压140——88毫米汞柱，心率……”护士边操作边向主任医生报告。
“通知检验科急查血常规，快！”主任医生口述医嘱。
一个端着器械盘的检验师釆走血样，结果很快就出来了。“WBC15.6”主任医生默读着检验结果。
“摄胸平片。”突然寒战高热，骤然升高的血象，虽然没有明显的呼吸道症状，但很符合大叶性肺炎的早期特征。
胸平片显示右下肺有大片浸润病灶，印证了医生大叶性肺炎的诊断。“住院，送1号病房。”
袁孟从进院到住院，从体检、化验、拍片到诊断和用药，整个过程未超过半小时，开创了病人入院程序最少、速度最快、准确率最高的先河。
县委书记因公病倒到在车上的消息一经传出，整座县委办公楼没有欢笑，人们表情严肃，心情沉重。领导是什么？领导是一个单位的灵魂，是群众的主心骨。没有他就没有凝聚力，单位就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他们都自发地到医院探望，各科组团慰问，各局派代表问候，还有亲戚朋友，社会商贾，各界名流。县委书记的病牵动了多少人的心，给多少人带来升迁的希望，也给多少人带来结缘的契机。
病床前络绎不绝的人流，纷至沓来的看望者，付青霞要接待，要服侍病人，还要照顾女儿忙着家务。她感到力不从心，忙得招架不住，县委不得不考虑派专人接待。
派谁去搞接待呢？小职员听话好用也能把工作做好，但与袁书记的身份不匹配，有轻慢之嫌。那些有身份的副职去又未免大材小用，要他们去接待又有委屈的顾虑，为此众说纷纭难以决断。
“如果大家信得过就让我去！”县委副书记邱小沃笑着说。人们顿觉眼前一亮，她去最合适，不论是地位、年龄、性格、口才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她身上既有官场上的端庄持重，又有女性的体贴温柔。她去，正副书记搭配真是再好不过。
副书记邱小沃放下手头工作急匆匆地赶到医院，付青霞正坐在沙发上陪着客人闲聊，门口还有几个等待探视的人在徘徊。袁书记盖着雪白的被单，因高热渐退脸色仍是那么通红，手上的液体在不紧不慢地滴落。
“青霞姐，袁书记怎么样？好些吧？”邱副书记笑着低声和付青霞打着招呼。
“哎哟，邱书记来啦，真不好意思劳您的大驾，还好，刚睡着。”付青霞站起来拉着邱小沃的手客气地说。
“青霞姐别客气，我是奉组织的命令到这里来搞接待的。这里需要做什么，不管大事小事您只管吩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领导，我听从你的指挥。”伶牙俐齿的邱副书记，那张充满活力的脸上洋溢着热情。
“好妹妹难为你了，真感谢你们想得周到。你看我从上午忙到现在，那边要打针吃药，这边又要沏茶敬烟，忙得中饭都没有功夫吃。眼看快放学了，我正急着要去接孩子呢？”对于组织的安排付青霞内心满是感激。
“姐姐你还没有吃饭呐，快走快走，快去吃饭接孩子，你放心吧，这里有我。” 邱副书记大包大揽地说。
“老袁，好点吗？我还没吃中饭，女儿快放学了。正好组织上派邱书记来帮忙，我去吃点饭顺便把女儿接到这里来。”付青霞用手摸着丈夫的面颊说。
“小邱是来搞接待不是来服侍我的，你莫耽搁得太久，快去快来。”听说县委派邱副书记来接待，袁孟心里很过意不去。这个小他几岁的姑娘，名义上是副手协助他的工作，实际上是市委派下来挂职锻炼的。在工作中她鞍前马后地帮着，许多自己没想到的事她都想到了。不论何时何地总是维护他的威信和利益，生活上处处关心他，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和温馨体贴他。她既履行一个县委副书记的职责，又充当一个县委书记秘书的角色。对这样一个热情奔放善解人意的女下属、小妹妹，他心中对她总是三分的喜爱，七分的尊重。
“知道，我会尽快赶来，我说了吧！平时不注意身体，病了就搞得三家连四户。”付青霞嘴在嘀咕手在帮他掖被子。
“青霞姐不要紧，你尽量把家里的事安排好，这里请放心。我单身一人无牵无挂，不说是奉组织的委托，就凭袁书记对小妹的那份担当和照顾，不管要我做什么都不过分。” 邱副书记说的是内心话，她大学行政管理系毕业，仗着在省财政厅当厅长的叔叔帮忙，在省档案局实习几个月后，调到市委办公室当副主任，一年后转正职，再两年后调到这穷乡僻壤的招贤县任副书记。经过在官场几年的耳濡目染，她知道仕途的艰难。她目前仍很迷茫，也很难为自己定位。她有背景但不硬，有学历又不高，她知道要发展必须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建树，更重要的是靠自己的人缘。她更知道她这个副书记的头衔是空的，像玉皇大帝封花果山美猴王齐天大圣一样，是封给在财政厅当厅长的叔叔看看的。
他叔叔曾和她说过，挂职锻练是人生的一次大考，是仕途的一次升华，副书记只是一个起点，县长才是目标。只有当上县长才有可能回到市委，那才是仕途的归宿。叔叔的提示给她的政治生涯立了一个座标，她处处谨小慎微，抓住一切机遇，事事围绕一把手转，处处看着他们的脸色，迎合他们的意思，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
说实话到了她这个年龄，早就步入大龄青年的行列，己成为剩女。她不敢想，也不能想，人家笑她世上三种人，男人女人女书记，虽然是调侃的话但也不无道理，无非是说她高不成，低不就。但婚姻也和仕途一样强求不得，只有这样漫无边际地干耗着。
她知道光凭她大脑里的智商和弱小的身体是不可能有奇迹，不跳槽非要吃这碗饭，身后必须要有座靠得住的山，头上必须要有把挡得雨的伞，身边必须要有抬举她的人。她跟方叔叔两年多，她怕他那个暴脾气，处处像听话的小绵羊一样顺着她。方叔叔不错，总是像父亲那样护着她，在上级面前让她露脸，有意抬举她。方书记下了，为建县委办公楼受了处分，她一下子没有依靠，失去了主心骨。她记住了方书记对她的好，记住了方书记给她的点点滴滴。
方书记下了袁书记上，上面的将换了下面的棋子就得重摆，她陷入了慌乱和担心。还好，年轻的袁书记虽然把班子调整了，常委也动了，但她没有动，仍在副书记的位置上。她误认为袁书记不动她是因为她听话，她顺从，她没有野心，对他这个县委书记不构成威胁。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她发现自己错了，袁书记是为贤是举，量才录用，保留她的副书记位置是要重用她，锤炼她。“人不磨不成器，将你从管文教卫生的那条线调去管农业是对你的信任。招贤县的农业发展滞后，科学种田引进不到位，严重地制约了国民经济的发展，影响了人民的脱贫。我给你三年时间帮我把农业搞上去，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袁书记对他说的这番话，是一种信任，兄长般的信任，她感动得几天几夜没睡好。
她的担子重了，事情多了，找他请示汇报的次数频繁了，对他的了解也慢慢地多了。她对眼前的这位一把手充满钦佩，他那么年轻，位高而不骄傲，权重又不张扬。一天他交给她一份著有她姓名的打印材料，《招贤县农业发展三步曲》，用论文的形式，有理有据地阐述了招贤县三年农业发展规划。利用丰富的水产资源，水底植藕，水中养鱼，水面养鸭的立体模式，打开以副促农的新格局；抓住本地无霜期短的特点，积极引进耐寒品种，推广大棚种植，打破过去土地闲置周期长，品种单一的落后生产方式，科学地，超前地抓好招贤县农业发展的第二步；改变地处丘陵水土不易保持的弱势，引进优良果树品种，脚踏实地，栽一棵活一棵，栽一丘绿一片。同时引进花木苗圃，培育奇花异树，利用房地产开发对花木需求的有利条件，逐步占领花卉苗木市场，开拓性地抓好招贤县农业发展的第三步……
这篇凝聚着县委书记心血的文章，她读了，熟读了，烂记于心。她寄出去了，省农业厅《新农业》专刋用她的名字发表了，并得到上级的赞许和称道。她有愧，有一种剽窃的羞愧。他祝贺，一种真诚的祝贺。
她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他，暗暗地欣赏他，还有那种说不清楚地喜欢他。她请示得更勤了，汇报的次数更多了。单独相处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跳和羞怯。
他病了，从不生病的他病了。在讨论谁去医院搞接待时，一开始她就想主动请樱。但是她忍住了，为了避免人们的猜疑她强制自己忍住了。现在她来了，在毫无破绽的情况下冠冕堂皇地来了。
天色渐暗，青霞姐走了，来客也少了。她轻轻地推上病房的门，冲了一杯牛奶加了少许白糖，她知道他爱吃甜食，连在酒席上喝豆浆都要加糖。
她端着牛奶坐在病床前默默地注视着他。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关注他，乌黑的头发，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在脸上般配得那样完美。她越看越有一种冲动，一种拥有的冲动。
“喝点牛奶，趁热喝，出了汗身上就舒服了。”她到底还是记住了自己的身份，控制了自己的情感，微笑着轻轻地说。
“怎么喝？”袁孟抬起挂着液体的右手，摇摇头浅浅地笑了。
“来，我喂。”她没有犹豫，大大方方地把满满一汤匙牛奶放在嘴边吹了吹，轻轻地送到他的唇边。
她的眼睛深处蕴藏着暧眛，脸上灿烂着红霞。袁孟双唇紧紧地合着，脸上带着少见的羞赧。
“喝！嘴张开。”她没有花言巧语，而是用一种执着表达内心的感情。
看着快泼洒的牛奶，袁孟无奈地张开嘴，急忙从被子里抽出左手，挡住她再度伸来的汤匙。她放下杯子趁机抓住他滚烫的手，慢慢地摩挲着。
“小邱，不要这样。”出于本能他想抽回手，但见她没有松开的意思，手上似有种磁场的引力牢牢地粘合在一起。袁孟感觉得到，也不是今天才感觉得到；袁孟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双方都心照不宣深深地藏在心里没有道破。县委书记，县委书记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是比常人除了道德的约束外还多了份矜持，多了份理智，说白了就是多了一个身份，多了一顶乌纱帽。
“不！”一声轻轻的，一种欲说还休的感觉。含着少女的依恋，含着不尽的情怀，一种欲罢不能的滋味。
“你洁白无暇，不要玷污了自己。”理性到底控制了感性，他知道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罪恶，就是深渊，非是他无情。
“不！”声音急促而沉重。她有点得寸进尺地把小脸埋在他的手上，享受着他手上滚烫的炽热，享受着异性那份成熟的温馨。她真希望这时光永远不要流逝，永远在这一刻定格。
袁孟强行抽回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小邱，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都受过党的教育，受人民的重托，肩负使命，应该严于律己，更要时刻控制自己的感情和欲望。欲望是万恶之源，它能毁灭一切，包括信念、事业、理想、前途和世界上美好的一切。你还年轻，风华正茂，有工作能力又有很好的基础，正前途无量，千万要自尊自重自强不能自误。”
“袁书记，你我虽是上下级，但情同师徒，谊如兄妹。你身清似水，我情深难禁，敬爱铭心，不能自持。一时情迷，唐突冒昧。不是您修身自爱，险险堕入深渊。哥哥的至洁使小妹仰望，今日的冲动使我羞愧，还望大哥见谅。”邱小沃满脸通红。心怀愧疚羞赧地悔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