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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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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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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 风雨龙涎河连载

第十七章

铁手腕治懒治庸,胭脂阵大智大勇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春归夏至。纷纷扬扬的黄梅雨,朦朦胧胧天地相接,到处湿漉漉的。今年的梅雨下得邪乎,节令快到小暑可雨却没完没了地下。小下时而珠飞玉溅,大下时而瓢泼盆倾,不知不觉己下得漫垅过界,沟满壕平。

昨天晚上袁孟和艾县长、邱副书记、林业局长、农业局长一起为河兰乡优良果树新品种引进工作的落实讨论了半宿,为明天的现场会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反复磋商着,谋划着应急方案。

河兰乡地处丘陵,土地贫瘠,交通不便,生产滞后,严重地制约了该乡的经济发展,影响了全县脱贫工作的进展。为了使河兰乡走出困境,及早改变贫困的面貌,袁孟多次深入到那里调查研究,试图寻找破解的办法。他请来省城的专家从土壤分析,气候监测入手,论证农付结合新路子,决定把河兰乡建成水果种植基地。袁孟引进了一批适合本地土壤气候的优良果树新品种,为了解决资金困难,为了更好地实施这一项目,他征得常委会的同意,借调出一部分扶贫款作为这一项目的启动资金。

可是再好的心意需要别人理解,再好决策需要别人支持,再先进的东西也需要别人接受。袁孟的想法纳入了河兰乡发展规划,一进入议事日程,就在河兰乡引了起强烈的反响。喝彩的,叫好的,支持的虽占大多数。但观望的,讽刺的,甚至反对的力量也不可低估。袁孟找依据,讲科学,说道理,经过几上几下反复地切磋论证,终于在求大同存小异的争论声中尘埃落地。一份《关于河兰乡水果种植基地实施办法》的红头文件,最终还是盖上了县政府的大印颁发到河兰乡。

意见统一了,果树苗购回了,责任落实了,效果到底怎么样?他不放心。三天前他和李亚飞一起到河兰乡去实地察看,去看看他们的水果基地。他们轻车简从,没有和乡政府打招呼就直接把车子开到蓝图上圈定那一带。远远望去那一片大小山坡上挖的坑穴中都栽着树苗,密密麻麻地星罗棋布,把这一带的丘陵坡地点缀得一派生机。他看到了人民致富的热情,也看到了河兰乡脱贫的希望。他为人民播种春色,也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高兴。他和李亚飞下车,冒着朦朦细雨,踏着湿滑坎坷的羊肠小道,轻抚着那一株株新栽的果树苗。

忽然他感到有点异样,低头仔细一看,有些树苗虽然是栽在坑里,也压了泥沙,但根却露在外面;有的干脆用石碴稳住树杆,整个根部泡在浑黄的水凼里。他和李亚飞分头看了几个山丘,发现这种情况并非个案,所占比例还不小。

他心痛地看着那些风雨中半死不活地的果树苗,忍无可忍的他彻底愤怒了。偷工减料、弄虚作假糊弄谁呀?糊弄他。他的好心、他的心血被他的部下糊弄了。党的威信,他这个县委书记被人糊弄了。

盛怒之下,他把河兰乡政府的大小头头都叫来了,让他们淋着雨到各个山丘去看,去数。为了警告那些玩忽职守的领导,他将河兰乡管农林的副乡长现场免职。处分了下级,他自己也深感责任重大,因此刻意地淋着雨,带领乡干部们在泥泞的山坡上挖泥填土,他要那些平时动口不动手的新贵,实实在在地做了一回公仆。他严厉地分配了任务,不准偷机取巧,不准找人代劳。他下了命令,下了死命令,给两天时间,两天以后在这里开现场会。如果再敷衍塞责,那么河兰乡的党政班子就接要受整顿改组。事后他自己都觉得做的有点过,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第一次有辱斯文地失态。

明天,明天各乡镇的主要领导到河兰乡开结帐现场会,也是兑现诺言的现场会。明天,明天该是么样的结果?他心中忐忑不安。如果他们听了改了把事情做了就好办,说些表扬话皆大欢喜,谁愿意无缘无故地去得罪人。如果他们再敷衍了事将该如何收场,他袁孟真有那个能耐让整个乡的班子改组。他甚至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冲动,冲动使他失去了理智。他有点担心明天的现场会,担心现场会不好收场,担心使他有点心烦意乱。

“叮呤呤、叮呤呤……”口袋里的手机骤然响起,是老同学向玉国打来的。

“老同学别来无恙,我在你们的县城,好想和你聚集,有空吗?”电话那头传来向玉国豪爽的声音。

“有事吗?”袁孟的语气尽管亲切,心里却怎么也亲切不起来。这个向玉国利用他的质朴,利用同窗的关系,耍尽手腕变换花样,千方百计地拉拢他,腐蚀他。在老城区改造中,为达到他们的目的使尽损招,任意胡来。派部下用卑劣的手段拆墙毁屋威逼拆迁户,导致一死一伤,虽然做的过分还是情有可原。但为了竞标龙涎河的治理工程他们用尽心思,手段无不用其极。那次付青霞的车祸,他们虽然做得天衣无缝看不出破绽,但还留下许多令人生疑的痕迹。渣土车恰到好处地碰撞自行车,难道真的是巧合?那个现场第一目击者唐大勇的供述,明明与现场勘察不符,难道真的是他没看清楚?就算这些都是真的,那么钱玉虎为什么要用钱收买他改口供?那个现场拍视频的老师刚要举证,唐大勇为什么横加指责,难道仅仅是为了自己好强,不喜欢别人持不同的意见?钱玉虎又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候请他去云中茶楼演那场戏?疑点,太多的疑点。

交警大队根据疑点展开了调查,可是现场无意的追尾,目击证人的视野不清,收买证人改口供完全是为了巴结县委书记,尽管有许多疑点,但是他们一口咬定除此绝没有其它的意图。遇难者家属又逼着要结论,只能结案。那个唐大勇虽然以做伪证被行政拘留,但看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像是扰乱社会治安倒像是了立功。还有渣土车司机虽然因碰撞自行车而至人死亡,尽管有疑点,但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故意,只能按交通肇事处理,负主要责任。

“啊!没有事,好久不见,请您过来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电话中向玉国再次诚恳地邀请,打断了袁孟的沉思。

“今天不行,改天吧,我还有点事。”道不同不与为谋,像这类的学友还是少打交道为好,袁孟借故推托。

“怎么,看不起老同学,我请您来一是就拆迁给您添麻烦的事向您道歉;二是聊聊天,度过这阴雨绵绵的漫漫长夜。怎么样?给个面子吧?”一向天马行空的向玉国在电话那头几乎用哀求的口气说。

“还有谁?”人嘛,山不转路转,事归事情归情,再说在招贤县首轮开发中他们还是作出了贡献。去,看看他有什么花招,自己小心防着点就是。

“随便聊聊,就我们兄弟俩。”向玉国说得很真挚。

“好,你在哪儿?”袁孟决定去,决定去单身赴约,看看这个土豪的葫芦里到底还装有哪些药,也正好去了却一桩心愿,免得总是沉甸甸地堵在心口。他打开抽屉拿起一个红布包裹,里面包的是第一次和向玉国见面时他送的那块表。什么不值钱,什么作个纪念全是假的。他请行家看过,行家说这是一块纯金的纪念表,发行量有限,当时的发行价就在两万以上,而且收藏品时间越久越值钱。他知道后对老同学心存恨意,你是什么意思,有钱就能任意胡来,几万元的东西做见面礼,有这么重的见面礼吗?他的目的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珍品贱送,真是用心良苦。

当袁孟知道这不是一块普通的手表后,心里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他堂堂的县委书记居然被亲密的同学甜蜜地骗了,被他骗去了人格,也骗去了尊严。但这种事又不能公开,他暗暗地窝着火,窝着一肚子的无明火。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他今天倒自己找上门来。想到这里,袁孟心里有一种轻松,一种卸下包袱的轻松。

向玉国开着宝马车来了,袁孟装着高兴坐了进去,来到上次钱玉虎接他喝茶的那座云中茶楼。还是那间雅座,还是那个衣着暴露的靓丽女郎,还是那样的茶具香茶。

“袁书记,请洗手。”门轻轻地开启,进来一位长发披肩,面如皓月,内衬月白小褂,外着水红旗袍,身上散发出异香的妙龄女郎。她胳膊上搭一条雪白的毛巾,一双纤手捧着一只雪白瓷盆,脚步轻盈地来到袁孟面前。

“洗手?”见过不少世面的袁孟第一次茫然地碰到这个程序。只见持盆女郎放下瓷盆,轻轻地抓住他的双手,欲放进盛着温水的瓷盆中。袁孟抽回手,夸张地在灯光下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看,转头笑着对向玉国说:“我这双手很干净,没有污点,不用洗吧?”

“我这位老同学品性高洁,不染俗尘,本就干净,洁白无暇,免了吧,免了吧?”袁孟的话持盆女郎没有听懂向玉国倒是听出味道来,急忙尴尬地打着圆场。

“袁书记,请喝茶。”侍茶女郎在袁孟和向玉国面前轻松地斟上茶。

“如此良宵妙景,美女香茶,不可无歌无舞,叫她们献上一曲,兄弟意下如何?”几盅茶罢,向玉国兴致极佳地微笑着问。

“这里是休闲场所,又不是县委大院,老同学既然有此雅兴,有何不可。”袁孟既胜一招,就见好就收地看看这个暴发户到底还要唱哪一出。

“好,你们听好,我这位兄弟是位文化人,就莫唱那些情呀爱呀低俗的新潮歌曲,给他唱点高雅的古典清词。好好唱,唱好了有偿。”见袁孟一口答应,向玉国乐不可支地说。

雅座的巴台上有现成的音响拧开就是。那位着旗袍的女郎手握话筒,随着音乐的节奏,轻启朱唇,扭动腰肢,踏着舞步。婉转的歌喉敲金戛玉般地在室内回旋。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琼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李白的这三首《清平调》,从女郎的红唇中吐出,句句浓艳,声声流葩。清歌、艳词、音乐、倩影、舞步在彩色霓虹灯下融为一体。特别是琼玉、瑶台、月色,云雨,清一色素淡的字眼,映衬着人面花容,唱得回肠荡气,听得心旷神怡。

“兄弟,光喝清茶,弄点夜宵填填肚子么样?”向玉国见老同学能坐下来听歌,心中窃喜,按他设计好的节目一个一个地表演下去。

“不啦!夜深了,茶喝了,歌听了,兄弟你慢慢消遣,我先告辞了。”袁孟看着向玉国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起身要走。

“兄弟,这就是您的不对,今夜无事,如此良宵美景,俊俏佳人,我正要和兄弟畅饮几杯,您又何必急着要走呢?”向玉国边说边把袁孟按在锦墩上。

早已备好的夜宵纷纷上桌,几碟清淡的小菜,几瓶洋文红酒,水晶石酒杯,淡淡的清香剌激着人的食欲。

“来,来,一起入坐,今晚是我们兄弟的便宴,不论宾主,不论尊卑,不论长幼,大家尽管开怀畅饮,一醉方休。”钱经理真诚地邀请那两位司茶和唱歌的女郎一起入坐。

“兄弟,恕我不能奉陪,你嫂嫂还在家里等我咧!”眼前的场面过于浪漫,袁孟实在坐不住,竭力借故离开。

“嫂夫人,好说好说,待会儿我打电话告诉她,就说您在我这儿,她一定会给我的薄面。”向玉国极力挽留。

看见向玉国一而再再而三地极力挽留,倒激起袁孟的好奇,好奇使他横下心继续坐下来,继续看下去,看看向玉国还为他安排了哪些节目。

四个人依次落座,袁孟邻坐的那个唱歌女郎,这个既有城市女性的开放又有农村女性的腼腆,既有现代女性的泼辣又有古典女性温柔,别看她面带桃花,肤若凝脂,一派娇柔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喝起酒来不让须眉。

她或软、或硬、或嗔、或笑,为了劝酒使尽招数,屡出奇招。酒过数巡,只见她脸上桃花红艳,醉眼朦胧,眼看不胜酒力。突然,她褪掉外面鲜红的旗袍,一件月白色的紧身小衣紧绷着丰满的胴体,胸前深深乳沟衬托着颤巍巍的乳峰,似乎要突破丝绸的束缚而膨出。那一泓清澈见底的秋波,似乎要淹没世界上的一切。面对盛宴美酒,白玉般的美人,袁孟沉着脸光喝茶不沾酒,心如止水,目不斜视。

“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就来。”该收场了,如此场景最愚蠢的人都知道下一个节目是什么。

“好,我们等你。”这样场合,这样露骨的挑逗,纵是神仙也会迷,我就不相信你袁孟是柳下惠,是下凡的罗汉修了金刚不坏之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莫看他装模作样假正经,现在抗不住了吧?从来不怀疑自己本事的向玉国心里一阵兴奋。

“我在云中茶楼被向玉国缠往了,快打电话找个理由让我脱身,急。”今天会见向玉国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万万没有想到向玉国竟然下流到如此。他借故到洗手间,急忙向孙国栋发出脱身的短信。

洗手间一阵冲水声,袁孟摔着手上的水从里面走出来,刚坐定手机就响了,他打开手机一看,好快,是孙国栋打来的。“喂,孙局长,公安局有事吗?”袁孟故意提到公安局,也故意大声问。

“袁书记,市委韩书记到省里开会回来路过这里,正在星光饭店吃饭,他要你马上过去。”扬声器传来孙国栋雄浑有力的声音。好精明的公安局长,几秒钟内就编了这么一个好理由。

“我在云中茶楼老同学向总这里喝茶,韩书记找我,快,快把警车开到这里来接我,快点。”袁孟装着着急的样子,装得很逼真。

“好,十分钟就到。”孙国栋回答得很干脆。

“快,你们快走。”到底是邪不压正,听说公安局长马上就来向玉国慌了,这里的事本来就见不得天日,要是被公安局长撞见了不是屎也是屎。他县委书记不要紧,都是他的下属。他向玉国不行,要是公安局长小题大作,把他们看到的情景一暴光,说他用美色腐蚀干部,再把自己在招贤县所作所为、新账旧账一起算,那就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真是军人作风,十分钟不到身着制服的孙国栋雄赳赳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年轻力壮的民警。

“袁书记,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快走吧、韩书记还等着您呢。”眼前的情景瞒不过孙国栋,桌上的红酒,四套餐具,巴台上的小花,还有空气中弥漫的香水味。他明白了,明白袁书记为什么要发短信向他求援。

“老同学,我公务在身,身不由己,先走一步。”袁孟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向玉国微笑着说:“这是你上次给我的见面礼,它太重了,压得我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我今天还给你,你带在身边实在,它会时刻提醒你要如何对待……”

望着夜色中远去的袁孟一行,向玉国羞愤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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