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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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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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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 风雨龙涎河连载

第十八章

遗后患楼塌人亡,查事故追根溯源

霪雨连绵,沟渠涨满,外洪内涝,江河横溢。三山三水四分田的招贤县滨临龙涎河的下游,每年一到雨季,上游的雨水与苍龙山溶化的雪水汇合,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向下游涌来。致使招贤县境内龙涎河的水位高涨,形成倒逼。浪裂长堤,风摧大坝。稍高处水深盈尺,低洼处一片泽国,万顷嘉禾水中漂。面对抗洪抢险的严峻形势,县委召开了各乡镇一把手的电话会议,紧急动员,防洪救灾,排渍保苗。

龙涎河虽然经过去年的综合治理,但十几年不遇的一场春汛突如其来,打破了招贤县的宁静。面对洪水的严峻形势,县委不得不严阵以待,防患未然。

开完防汛救灾的电话会后,袁孟和艾县长、水利局长、农业局长正在研究防汛器材和农作物灾后如何补救工作。突然,桌上的电话铃骤然响起,龙角乡党委书记倪泽福向他报告:“善水村农家乐园拆除中遗留下来的渔家饭庄被洪水冲垮,倒塌的建筑残骸堵塞了河道,他正在组织搜救和清障……”

“什么时候发生的,有人员伤亡吗?”听说洪灾引起的突发事件,袁孟紧张地问。

“垮塌发生在今天早上八点左右,我也是刚赶到现场。渔家饭庄的人员流动性大,外来人员复杂,有没有伤亡急切中很难统计。目前正在全力清查本地人员的失踪情况和停车场车主的查询。”倪泽福在电话那头说得很急。

“垮塌的建筑物内有没有人?”人是最宝贵的,袁孟最担心的是伤亡。

“岸上残留的建筑物内未发现伤亡,垮塌在水里的建筑物内是否有人根本无法查明。”倪泽福的语气中透出惊悚。

“一定要尽快查明有没有失踪人员,乡村干部要包干到组,落实到户,责任到人。”袁孟心中最担心的是群死群伤。

“我了解了一下事发时的情况,垮塌前有些人正在那里吃早餐,看见房屋晃动以为是地震,都吓得忘命地向外跑。至于室内有没有人滞留?到底有没有伤亡?等摸排完了以后再向您汇报。”电话那头里倪泽福嘶哑的声音中夹杂着风声雨声。

“现在的搜救清障工作开展得怎么样?”袁孟关切地问。

“我一到现场,村书记告诉我在垮塌发生的瞬间,慌乱中有人看见水面建筑物残骸边缘露出一件红色衣服随水漂动。大家在急流中手拉手结成人梯,好不容易把她拉上岸。幸亏村卫生室的乡村医生恰好在场,经过乡村医生紧张的人工复苏,好不容易恢复了心跳和呼吸,己经住进了乡医院。我就近调来了一台挖掘机正在现场清理,因水流湍急,垮塌的建筑又浸在水中,进度非常缓慢,施工异常艰难……”

“好,有情况立即报告,我们马上就赶过去。”袁孟忧心忡忡地放下电话。

听到善水村的灾情,而且还伤了人,袁孟心里沉甸甸的。他打通了120和消防大队的电话,让他们带上救援设备火速赶到事故现场。命令公安局孙局长紧急抽调一支精干的队伍,迅速赶往现场维持秩序。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灾,袁孟沉着应对,冷静处置。

安排完这一切,袁孟第一时间向市里紧急报告了灾情。市委指示:“紧急排险,救人为主,为了防止垮塌的残骸在河内淤塞河道,必须尽快疏通,以免上游水位提高而引发次生灾害。”面对突发的灾情,袁孟召开了常委紧急扩大会议,在全县范围内评估堤坝风险,加强防汛力量;摸排危房,尽快疏散危房里的群众,做到村不漏户,户不漏人。

“快、快!越快越好!”袁孟低声对小陈说。在奔向救灾现场的公路上,他和艾县长及岳小鹏心急如焚地坐在车里,商量着现场抢救方案,设想着可能出现的种种险情。

出事了,到底还是出事了。他总觉得那个地方有点诡异,一开始就诡异得邪门。屡禁屡建,越禁越建,越建越好。莫小看那一排违章建筑,它反应的是一种现象,一种不正常的社会现象。是什么原因使它能非法地成长,頑强地生存呢?不是它本身的免疫力强,而是外界因素,外界给于它们的能量,所以才坚韧不拔。

去年龙涎河治理的时候,市委韩书记就明确指出那里的违章建筑一定要拆,万一不行就强拆。他自己还专门为了那个违建的农家乐园去过龙角乡,到过现场。也当着乡政府的面转达了市委的精神,拿出了拆迁意见。可是一向作风强硬的方老书记却中庸爱昧,中庸得使他生疑。为了执行市委的指示,为了违章建筑的拆除,他曾不知深浅地说了实话,说了狠话。村干部留他吃饭,他知道那顿饭是鸿门宴,极力推辞,怕的是吃人嘴软。方老书记却非常武断地要留下吃饭,他无奈地吃了不该吃的饭。那顿饭虽说有名酒名菜,他却味同嚼蜡,硬是没吃出一点味道。特别是喝酒,那种恭维的后面,那种车轮式的敬酒…… 他为坚持原则而出头得罪人,最后弄得两边都不讨好。

违建的农家乐园虽然拆除了,在做思想工作无果的情况下他组织一支强大的队伍,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采取偷袭式的强拆。他怕节外生枝,没有提前和方老书记通气。那个最大的渔家饭庄老板范进辉真是个泼皮,他软硬兼施,耍赖使横,装疯卖傻各种损招用尽,特别是自残装死使他骑虎难下。他怕闹出人命激起民愤影响党群关系,他怕不明白真相的人们趁机推波助澜把矛盾激化,无奈之下只好放弃。谁知一时的犹豫、一时的软弱留下这千古憾事。哎!己经有人受伤,千万别莫再死人,要是有重大伤亡那就不好向组织交待。

“袁书记,路冲垮了,怎么走?”小陈望着前面公路上停着的一溜车辆,踩着脚刹说。

“路冲跨了?赌车吧?”岳小鹏前面的停滞的一溜车阵,对小陈疑惑地说。

“路冲跨了和赌车不一样,你看,司机都站在路边抽烟,因为晓得不是一时半晌的事,所以不急,因为急也没有用。赌车就不一样,司机一个个都坐在驾驶室里,手扶方向盘目视前方,车不熄火,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小陈非常专业地说得入情入理。

“现在怎么办?还有其他的路吗?”袁孟焦急地问。

“路倒是有一条,那是这条公路没有修好以前的老路。您看,从这儿倒回去顺着那个小山包折向东再往南,走完九曲十八弯后,绕越过前面的那块低洼地,重新回到这条路再开十多分钟就到了。”小陈边说边比划。

“好,就走那条九曲十八弯的旧路。”袁孟知道情况太紧急,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袁书记,那条路坡陡、路窄、弯多,坑坑洼洼,既危险又不好走。之所以修了现在这条路,就是因为那条路事故高发,而且现在正下雨,那条路……”非常时期,小陈的话说得非常谨慎。

“都什么时候?还顾得了许多!莫说有条路,就是刀山也要开过去。”袁孟打断小陈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车子好不容易开过了那条起伏的、搓衣板样的险路。到了,到了,平时二三十分钟的路,今天硬是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为及时了解现场的情况,袁孟一路上电话不断。

“失踪的那几个人有消息吗?”袁孟在车上就听到孙国栋的报告,一下车就对迎上来的孙局长、倪泽福他们劈头就问。

“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被水冲到下游十多里远的地方,在一个急弯的缓水区被发现,搜寻人员冒着危险救起来了。他是在房子塌下的瞬间,来不及逃跑只好跳水。身上被垮塌的建筑物砸伤,流了好多血。他忍着伤痛随波逐流地漂了好久,救起时神志有点模糊,已经被120接走了。那个小伙子真是命大,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不在人世。”来得最早的倪乡长介绍着。

“没死人吧?”袁孟紧张地问。

“暂时没有发现。”见袁书记问,孙局长补充着。

“失踪的人都找到了吗?”虽然没有死人,但己经发现两伤,下面还会发生什么?袁孟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通过全方位地排查,大多数失踪的人都找到了。只是这里的承包者、渔家饭庄的老板至今还未露面,是怕追责任潜逃还是已经遇难都很难说。看那个守财奴的样子,很可能是在垮塌时去抢财产而来不及逃跑被……”看见袁书记一脸的凝重,孙局长看了看拉了警戒线的现场,壮着胆子指着隐现在河里的那堆建筑残骸,有据地分析推测渔家饭庄老板可能遇难。

垮塌的渔家饭庄从岸上向河中延伸,水泥立柱的残端,预制板裸露的钢筋,彩钢复合板尖锐的翘角,扭曲畸形的角钢,建筑物残骸以各种形式在激流中张牙舞爪,挡住了上游漂过来的杂物,然后纠集在一起形成一道屏障,阻止着汹涌澎湃的激流。被阻的激流打着旋涡,冲起几尺高的浪头,发出吓人的响声。杂物垃圾越聚越多,屏障越积越厚,上游和下游的水位在这里渐渐形成了落差。

现场虽然有一台挖掘机的长臂在水中不停地起落,但它的作用不但越来越小,而且副作用却越来越显现。因为挖掘机铁臂的长度有限,近处的残垣断壁虽然能够清理,可是远处挖掘不够的建筑残骸成为孤岛。被阻的洪水在这里形成旋涡,强大的回流不断地冲刷河岸,使河岸不断地塌方又形成新的淤塞。以至挖掘机清理得越多,河岸的塌方就越快。不行,袁孟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向现场指挥岳小鹏谈了自己的看法。

“袁书记,要寻找遇难者和打捞起水中的建筑残骸,除非有大吨位的起重船,否则只能这样干。明知徒劳也要干,哪怕是掩耳盗铃。”到底是搞水利的,岳小鹏说得既专业又无奈。

“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是掩耳盗铃你还在这里瞎指挥什么?”从不发火的袁孟愤怒了。

“如果我们大家都站在岸上看着河道阻塞而无动于衷,看着失踪者浸泡在水里而袖手旁观,这种坐在黄鹤楼上看翻船的态度,要是被好事者告到上级,扣上一顶不作为的帽子,你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就坐着等渎职的处分吧。”岳小鹏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求援,向市委,向邻县求援。”袁孟拨通了市委的电话,同时向龙涎河上游邻近的龙涎、青云两县求援。

“善水村的村主任来了吗?”袁孟转头沉着脸问孙局长。

“刚才还在。”孙局长抬起头在抢险现场搜索着,用手指着站在平腰深的水中、身上系着绳索、向岸上传递破损建筑物的中年人说:“看,那个穿蓝色上衣的就是。”

“啊!你派人好好保护那个主任,这里的搜救工作一结束,就把他带回公安局。记住,悄悄地不要声张。还有倪泽福,如果事情闹大了,上面追究起来,连我在内谁都逃不脱干系。”袁孟的双眼紧盯着水面忧心忡忡地对孙局长小声说。

袁孟的求援电刚打出不久很快就有回信,青云县派出一艘千吨级的装卸船正向这里开来。好,有先进的设备抢险就有希望。

晌午,老天爷可能是累了。风小了雨也停了,浓浓的乌云慢慢地变薄,终于撕开一道口子,越撕越大现出一线蓝天。

青云县千吨级的装卸船顺风顺水,很快在垮塌现场抛锚固定。真是人强不如物强,河中间那一溜如山似的建筑残骸孤岛,被装卸船上的钢铁巨臂一斗一斗从水中抓起来,轻轻地转送到岸上。忽然抓斗的一角带出一件黑色的衣服,紧跟着一个人被吊离水面。

“慢点,慢点。”岳小鹏向指挥和操纵台上的工人大声喊着,指挥人员边吹口哨边打手式,半空中那个刚出水的遇难者被铁臂缓缓地送到岸边。岸上的人迅速在地上铺上薄膜,垫上白布。孙局长指挥两三个干警用手小心地托住遇难者的遗体,轻轻地放在白布上。

“爸!”警戒线外一声惊呼,袁孟抬头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头发蓬乱,赤足短裤,悲号着正要突破警戒线,被两名干警拦住。

“袁书记,艾县长您们在这里站了一上午,走,到那边休息一下喝口水。”孙局长站在袁孟的后面轻声说。其实孙局长是为了县委主要领导的安全,如果现场的人们知道站在这里是县委书记和县长,情绪一旦失控,谁能保证不发生什么?

“这个时候去休息?……”袁孟的双眼湿润,头也不回地说。

遇难者正是渔家饭庄老板范进辉,双手死死地抱着从收银台上取回的钱匣子。正是为了这个钱匣子他才失去逃生的机会,此情此景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你们这些喝老百姓血的贪官,说好了拆,为什么不拆到底。偏偏留这一家,是你们害死了我爸爸。老爸,你死得好惨哪!”那个青年人声嘶力竭地哭诉着。事后的话谁都会说,在巨大的伤痛面前说些过头的话也情有可恕。

“春伢别哭,村里在河面上搞违章建筑承包赚钱,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集体经济,可是赚的钱到哪里去了?现在死人了,找那些当官的去!”一位白发苍苍老大爷的矛头直指村委会。

“现在死人枕了头,告那些狗日的去!”一个和那个叫春伢差不多的小伙子激愤地说。

听着那个青年的哭诉,听着人们的议论,袁孟的心彷佛被人无情地拉了一条口子。建筑物本来违章,强拆又不彻底,尽管当时的情况是事出有因,但自己对垮塌的风险缺乏预见,有决策和指挥失误的过错。现在出事了,连这个初谙世事的小青年都知道,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作为当权者不能置若罔闻,一旦激起民愤把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场。查,一定要查出这些违章建筑的真相。到底会涉及到谁?谁是这些违章建筑群的始作俑者?谁是这些违章建筑的幕后推手?他心里不寒而栗。

袁孟从善水村被洪水冲垮的违章建筑现场回来,一死两伤的代价太惨痛了,教训太沉重了。今天的惨案如其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如果当初自己少些顾虑和犹豫,强拆的态度再强硬些,决心再下大些,就不会有今天的惨痛。

他听出来了,从遇难者家属的哭诉声中听出来了。他听出群众对龙涎河边的这些违章建筑的不满,听出人们对当权者的愤恨,只是碍于权力不敢声张。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违建?为了集体经济?为了集体经济就不要法规纲纪?老百姓说的对,口口声声为了集体经济,可是赚的钱又到底去哪儿了?这里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还有哪些不被人们知道的秘密?袁孟的脑海里波涛汹涌,思前想后翻来复去地一夜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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