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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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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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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 风雨龙涎河连载

第二十章

方书记闭门思过,韩书记疑窦从生

   十五的月亮以她明亮浑圆从东方冉冉升起,驱散暮色,在群星闪烁下使夜空更湛蓝,更空旷而深远。银辉从树的枝叶间洒下斑驳的清光,如虚似幻地随风摇动。七月的夜风带着稻谷成熟的芳香沁人心脾。

袁孟宅邸前的玉兰树下,一张圆桌几把藤椅,雪白的台布上面摆着一盘盘本地特产龙涎蜜桃,还有金橘、红富士苹果、葡萄酒、饮料香茶。朦胧月光,淡淡果香,清幽雅境使人联想到王母娘娘的蟠桃会。

  院外传来刹车声,市委书记韩达在袁孟、艾县长、邱副书记、邵部长的陪同下慢步走进小院,一阵推让后宾主纷纷落坐。

   韩书记对招贤县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非常亲切。不仅仅因为这里是他工作过的地方,这方的水土养育了他,更主要的是他在这里锤炼,在这里升华,靠着智慧和勤奋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从挂职副县长到县委副书记,至市委副书记,经过由鱼到龙的变化,一跃成为市委一把手。他的仕途是从这里起步,这里是他成功的摇篮,是他的发祥地。他对这里总有一种深深的眷恋,一种挚爱的情怀。

听到招贤县的灾情报告,他带着秘书小杨急如星火地到到这里来视察灾情。他听取了县委的灾情报告,得知部分水利设施遭到破坏,四分之一的农作物受灾。特别是善水村的渔家饭庄垮塌造成一死两伤,他听了,听得很认真,听得他心里火辣辣的,沉甸甸的。他作了总结性的发言,充分肯定了招贤县委在大灾面前的无私无畏,大智大勇。肯定了招贤县以袁孟为首的县委班子精诚团结,上下一心拧成一股绳,敢打敢拼的工作作风。他推心置腹地说:“我在这个位置上坐过,知道当一个县委书记不容易,知道当一个县委书记艰辛,特别是在困难的时候更需要上级的关爱和理解……”

灾情汇报会开得很长,一直开到下午五点。韩书记谢绝了县委预备的晚宴,在招待所草草地吃点饭后,提出到袁孟家里去看看。看什么,韩达心里有他自己的想法,看袁孟的生活,看他家的变化,看家庭的氛围,更重要的是他想和袁孟、和原来在一起工作过的同志在宽松的环境里畅所欲言地叙叙。

闲聊了一阵,韩书记时而环顾左右,时而看看手表。暗想下午开会不见方老书记可以理解,他毕竟不在其位,挂一个顾问的空衔,这样接待性的会议当然可以不参加。可是今天晚上他到袁孟的家里是个人的私交,叙叙朋友的旧谊,聊聊工作中的感想,拉拉家长里短,说些人情世故。他还特意提醒了袁孟今晚一定邀请他来,怎么,难道袁孟忘了?

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的袁孟发现韩书记心有旁鹜,目光游移,知道他在找谁,急忙凑上去说:“韩书记,你在找方老书记吧?”

“是呵,好久不见,怪想念他。我不是特意嘱咐你通知他来吗?你忘了。”韩书记的眼里含满了怀旧。

“我……我没有忘记,也没有通知他,再说,我就是通知了他也来不了。”袁孟说的呑呑吐吐。

“为什么?莫非你们之间……”袁孟的话使韩书记心里暗暗吃惊,暗想他们两代世交,情同父子,难道他们之间发还会有什么变故?

“不是,不是我们之间,是他病了,病了有一段时间。”袁孟被韩书记逼着问,知道再也瞒不住只好如实相告。

“病了,一个月前还硬硬朗朗的,能吃能喝能工作,怎么突然就病了?什么病?”韩书记有点不相信地反问。

“开始是发冷,继而是持续高热,在县人民医院住了十多天,热是退了,可他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沉默寡言,情绪低落,人也日益消瘦。医院又查不出什么病,他又吵着要出院,只好回家静养。”韩书记听出了,他听出了袁孟说的很小心,似乎在忌讳着什么。

“他到底患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不告诉我?要知道他为招贤县的发展出过力,为招贤县的今天立过汗马功劳。”韩书记说着说着动了感情,差点说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知道,我找过医院,还同卫生局长、院长一起出席了方老书记治疗小组的病情分析会。他们都努力了,尽力了。”韩书记的态度使袁孟有点难堪。

 “你作为一个县里的一把手,方老书记在医院住院十多天查不出什么病,你还心安理得地让他出院在家静养。静养,居然静养得连我在这里都请他不来。”韩书记语气凝重,面露愠色。

“韩书记,我和方老书记之间的关系别人不知道,您总清楚吧?他住院期间,我只要有空几乎是守在那里,只望热退病却,谁知道他一病竟病成了这样。”袁孟对韩书记的误解感到委屈,但是有些事又不好明说。

“袁书记,你就在这里陪大家坐坐,好好待客,莫让大家扫兴,我到方老书记家里去看看。”韩达在袁孟的耳边悄悄地说完,踩着树下斑驳的月光快速步出庭院。袁孟急忙从屋里拿出两盒礼品追了出来,秘书小杨赶紧接着,匆匆地追了上去。

司机李晓正坐在车内听音乐的,见韩书记他们出来了,急忙打开车门:“韩书记,这么快您们就聊完了。”

“怪事!方老书记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走,我们去看看。”韩书记低头钻进车内。

“韩书记,您就在这里休息,我去,我一定把他请来。”袁孟见韩书记急着要见方老书记,一脸尴尬地追了出来。

“不,我去,你就在家里陪客,我去看看他就回来。”说归说,刚才韩达乍闻方老书记病了,心中一急说话就没有注意份寸。其实他心里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很大度地笑着说。

方杰,方老书记他熟悉,太熟悉了。想当年方老书记当县长他当副县长,方老书记当县委书记时他是副书记,一老一少,一个强硬一个柔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算是最佳搭档。适逢改革,要求干部队伍要年轻化,知识化,他仗着自己年龄的优势,又有一纸大学文凭。他提拨了,调任市委任副书记,两年后扶正为书记。他知道,他的成功的背后有方老书记的心血。正是方老书记的磨砺和栽培,方老书记的教导和启迪,才使他知晓官场的玄机,懂得审时度势,礼贤下仕,严于律己,左右逢缘的为官之道。他视方老书记为兄长,为知己,为恩师。谁知他走后,一向老诚持重的老方书记也爱浮华虚荣,在主持兴建县委办公楼的事件中违规。违反了中央严格控制楼堂馆所建设的三令五申,纪检监察机关立了案,他韩达爱莫能助。为了严肃党纪给了个撤职的处分,风头上,他不好出面,也不好说情讨保。他知道纪委要抓典型,要杀鸡给猴看,他尽管是市委书记也不敢悖纪检的意见。他壮士断腕忍痛发文,给情同手足的方老书记下了免除县委书记职务的文件。今天,他病了,他来看他,不是以市委书记的名义,而是以老部下老朋友的名义去看他。

 同一条大路东西两个小院,十几分钟的车程,越近韩书记心里越紧张。听袁孟说得含糊其词,他真不敢面对方老书记那改形换相、病入膏肓凄惨的模样。

 在离他家不远处韩书记叫停车,和秘书小杨乘着月色来到久违的方书记门前。一年多的时光到处都在变,可是这里依然是往日的模样,唯有院角的桂花树依稀长高了,那常绿的枝叶在月光下随风摆动,发出轻微的婆娑声。

透过紧闭的铁栅门,里面没有灯光,静悄悄的,静得有点阴森。“哎,趋炎附势,这里往日车水马龙,宾朋满坐,想不到一年的功夫竟落败至此。”韩书记的心里发出沉重的叹息。

“谁?”是走是留,就在韩书记踌躇不前的时候,铁栅门里面响起施咏梅苍老的声音。

“嫂子,是我,韩达。”韩达应声回答。

“韩达,韩书记。”一声惊喜,铁栅门“哗啦!”一声打开,施咏梅从院内迎了出来:“你怎么来了,该不是做梦吧?”

“嫂子,我回来看看,开了一下午的会,晚上抽空来看看方书记。您们都还好吧?”韩达抓住施咏梅冰凉的手亲切地问候着。

“莫站着,快屋里坐。”看着韩书记身后还有人,施咏梅热情地把客人往屋里请。正屋的大门是敞开的,施咏梅拉开电灯,韩达迅速地扫了一眼,室内窗明几净,干净清爽,他放心了,方书记的日子过得使他放心。

“大嫂,这是韩书记送给您们的。”秘书小杨放下袁孟塞给他的礼品盒,客气地双手接过施咏梅端来的茶杯。

“哎哟,你没忘记我们,能瞄一眼就感谢得不得了,还送个么东西,你这不是折我们的福吗?”施咏梅说的是真心话,从她红红的眼睛里看得出来。

“方书记他还好吧?”寒暄过后该言归正卷,韩达殷切地问。

“托您的洪福他还好,只是最近老发头晕,天一黑我就让他早早地上床休息。”施咏梅好像有意避重就轻地回答。

“头晕,有高血压吗?找医生看了吗?”施咏梅既然有意隐瞒方书记的病情,当然有不想让他知道的理由,韩达更不好明明点破。

“看了,医生说是劳累过度静养一段时间就会好。所以一到天黑我就闭门熄灯逼着他睡觉,”施咏梅笑着回答。

“哦,真不巧,好久不见,我真想和他在一起坐坐,说说知心话。”韩达有点遗憾地说。

“嫂子,会议一结束韩书记就匆匆地赶来,就是想看看方书记,和他聊天天。能不能叫他起来坐坐。”关键的时候显现出秘书的作用。

秘书小杨用话一逼,施咏梅就有点招架不住,只好说:“韩书记,您方大哥今非昔比,不是我不想让他见你,只是……”施咏梅一句话硬是留住半截,好像有难言之隐。

“嫂子,我和方书记之间虽无兄弟之名,却有兄弟之实,对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韩达见施咏梅呑呑吐吐欲说还休的样子,又不知道方书记的病到底有多重,心里着急,所以说得很动情。

“他呀,他病了,他的病是为这次水灾闹的,是为善水村渔家饭庄垮塌得的。而且病得突然,症状也蹊跷,我总怀疑他心中有事,有不能让人知道的心事。”想瞒瞒不住了,韩书记和秘书的真诚感动了施咏梅,她轻声细语地说起方杰得病的来由:“连绵的阴雨,外洪内涝,龙涎河的水位猛涨,各处防汛在即。那天傍晚,老方本来身体不适,正站在那里捶打腰背。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几句话后就倒在沙发上四肢发抖,寒颤不己。我吓得惊慌失措,急着要他到医院去看病,谁知道他生死不肯。你知道他那个说一不二的脾气,犟起来九条牛都拉不转,没有办法我只好偷偷地打电话告诉袁孟。袁孟急急忙忙地赶来了,看他寒颤不已脸色通红的样子,二话不说呼来救护车送到县人民医院。在一号病房里,他接连几天持续高热不退,口唇干裂浑浑噩噩地尽说胡话。经几天几夜的治疗,他热是退了,可却像变了个人一样,常常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整日懵懵懂懂不知道天高日低。脑CT,核磁共振,脑血管造影,五脏六腑,该检查的检查了,该用的药用了,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采取了的措施都采取了,甚至请来了省城三甲医院的神经、脑科专家,都查不出所以然,嘱咐边用药边观察。他懵懂的时候还好,一清醒就吵着要出院,发起脾气来谁都劝不住,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回家静养。”施咏梅的一番话听得韩书记目瞪口呆。真是天有不测的风云,人有旦夕的祸福,他心里涌起一阵悲怆。

方老书记的病来的突然,得的蹊跷,接个电话就寒颤高热,这个打电话的人是谁?莫名其妙的症状,查不出来的病因,这其中莫非和打电话有什么潜在的联系,藏着什么蹊跷。袁孟的含糊其词,方嫂子的遮遮掩掩,方老书记的避而不见,韩书记心中疑窦从生,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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