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魁自幼丧母,在父亲的溺爱下养成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急燥暴烈的脾气,左邻右舍都晓得他的品性,遇事总要让他三分。
“一物服一物,青菜服盐蛰。”这话还真有道理。这么粗鲁的一条莽汉,月下老人偏偏给他安排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娇小妩媚的春雪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也不管王魁发多大的脾气,闹多大的动静,只要春雪往他面前一站,几句话一个笑脸,就像冷水浇烈火马上烟消云散,真是柔能克刚。
一个夏夜,王魁和村里的几个哥儿们在门前的梧桐树下,搬来桌椅端上小菜,就着月色边喝边聊。酒过三巡,趁着酒性哥儿们和王魁开玩笑说他怕老婆,被老婆罚站跪搓板、帮老婆洗脚倒尿盆,王魁脸红脖子粗地急忙争辨。哥儿们有意拿他开涮,都众口一词地说得有根有据。青年人茶余饭后的玩笑话,换了别人只会一笑置之。谁知性如烈火的王魁恼羞成怒,将一碗热汤泼向邻座,掀翻桌子的同时抓住对面的人一顿挙脚。顷刻间一场和谐的消夜小酌,变成了碟飞血溅的鸿门宴。待春雪和乡邻赶来时为时已晚,急忙把他们送进医院。春雪在医院陪护,带着闯祸的丈夫到伤者家陪礼道歉。
王魁家里养了一头仔猪,本是圈养,但是渐大仔猪总觉得圈里的天地太窄,时不时翻过栅栏,跑到邻居家的菜地里游玩饱餐,惹得春雪三番五次上门赔礼道歉。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人们都到田畈地里去了,除偶尔的鸡犬之声,村子静悄悄的。春雪因身上有事,正关起门来换衣裳,突然外面传来猪仔的惨叫。她拉开窗帘透过玻璃,看见隔壁张扬大哥在他的菜园里,正举着铁锹追打自己的猪仔。她刚要张口,忽见张扬的铁锹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中猪仔的脑壳。只见猪仔应声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张扬本意是想抛锹威胁一下猪仔,谁知竟被意外打死,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少顷只见他拿起锹飞快地挖掘着,看样子是想把死猪仔就地掩埋。张扬挖着挖着停住了,似乎觉得把物证埋在自己的菜园里终归不妥,又把挖好的坑填平,拖着打死的猪仔藏在春雪家的柴禾堆里。
张扬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这一切竟被春雪在无意中看了个一清二楚。春雪本想出去当面点破,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栅栏沒有关好,猪跑到别人的地里糟蹋庄稼己于理有亏。再说猪死不能复生,俗话说人前留一线,事后好相见,乡里乡亲还是留点面子。暗想这件事一定得瞒着丈夫,不然就会横生枝节。依他的脾气,说不定会惹出什么祸来。想到这里,春雪坦然地把猪仔从草堆扒了出来,用水冲洗后拖到自己的屋檐下。
“谁打死的?”下地回来的王魁发现屋檐下死猪,口中尚有血迹,瞪着春雪一脸愠怒地问。
春雪嫣然一笑说:“谁打死的?猪和谁有仇哇?人也有旦夕的祸福,何况畜牲,就你的事多。只怪我大意,前几天就发现它不爱吃食没当回事。刚才发现它死了,就把它拖到这里。”尽管王魁疑窦丛生,见春雪说得坦荡自然,再说无凭无据也不好穷究。
一晃半个月,突然张扬家传来悲惨的哀嚎。然来,几天前好端端的张扬突然晕倒,被送往医院紧急抢救。想不到几天的功夫就洒手人寰,弄得人财两空。
一天夜晚,春雪倚在王魁宽阔的胸脯上娇滴滴地说:“跟你说个秘密,你知道我家猪仔死的真相吗?告诉你吧。我亲眼看见是张扬哥打死的,他把猪打死后本想深埋,觉得不妥就藏在我家的柴禾堆里。我怕你觉察刨根问底,才拖到檐下,称暴病死亡骗你。”
“为什么要骗我,要晓得是他打死的,我真不饶他。”王魁红头涨颈地说。
“我知道你的脾气,要知道是张扬哥打死的你岂肯轻饶。倘若不知轻重地打出好歹,如何是好?他如今暴亡,若他家一纸诉状说是被你殴打致死,轻则过失犯罪,花钱销灾;重则故意杀人,投入大牢,公堂之上谁为你作证。其损失岂是一头猪仔,这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呀,遇事多份理智,多些宽容,多点忍让,退一步海阔天高,千万不要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