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祸起萧墙
采莲姑娘见书生离去,急忙开门取下锦囊。只见一张素笺上写着几行小诗。“清江龙戏水,无意扰莲池。秀色凝春院,缘何谢客稀?落魄书生题。”当看到“清江龙戏水,无意扰莲池”的诗句时心中暗惊。看那书生尽管衣着简朴形骸放荡,但气宇轩昂,身上弥散股浩然之气。特别是“清江龙戏水”这句,决非出自一般秀才之手。诗意谦和持重,也绝非一般纨绔子弟可比。好一个“落魄书生”,还带着书僮?采莲姑娘心里默默地嘀咕着。看着诗句,想着心事,只见姑娘一声长叹,想起自己悲惨的身世,粉面上早已落下滚滚泪珠。
采莲姑娘姓丁,其父亲丁肇品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刚正不阿,为人质朴,深得齐和帝信任,从县令一路做到建业知府。
母亲黄氏出自书香门第,温柔和顺,贤慧淑徳。中年怀胎梦白莲而生下她,乳名芙蓉。因丁家人丁不旺,只此一女再无生育,其父依本族谱系,按男丁取字号令光。
令光天生丽质,聪明伶俐。自幼耳濡目染,受父亲的笔墨熏陶。五岁启蒙延师受业,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音律女工样样皆通。丁府上下当作家珍,令光父母视若明珠。
不料十五岁那年祸起萧墙。建业有一恶少姓王名强,倚仗叔父王朗是齐和帝卫尉的权势,伙同一帮豪门的纨袴子弟横行一方,无恶不作。打架斗殴酗酒滋事不说,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甚至伤人性命的恶性案件时有发生。有许多受害人冒死将状子告到知府,丁肇品碍于和王朗的同朝为官情面,炙手可热的权势,总是息事宁人地好言劝慰。并从府库中拨出银子补偿抚恤,千方百计地从中解调斡旋,将大事化小。
谁知这群恶少,见每次作案都能逍遥法外,无形中助长了他们的邪气,更加为非作歹胆大妄为。一次建业名商高俊之女路过长街,被这伙狂徒窥见,见小姐花容月貌顿起淫心,一哄而上逐拦轿调戏。无奈小姐生死不从以命相搏。王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在闹市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将轿夫殴伤,婢女杀死,把高小姐劫持到一家旅馆,轮番强暴折磨至死,然后抛尸荒郊扬长而去。
高俊岂是等闲之辈,他是建业巨富家产无数,称得上富甲一方。且仗义疏财广结社会名流,人称“小孟尝”。见爱女惨死岂肯轻饶,将王强等一干恶少告到府衙。丁肇品虽是心怀正义有心除恶,但苦于官小力微奈何不得,依例好言抚慰,取出库银赔偿。
高俊见知府对案子神情爱眜一味搪塞,且有意包庇不惩凶犯。将一腔悲愤化作一股怒火,连夜招来建业的社会名流,各界朋友静坐府衙,大有不严惩凶手决不罢休的逼官之势。
丁肇品本来对这群扰乱治安,作恶多端的恶少早就恨之入骨。现在既然激起众怒,民愤难平,只好顺水推舟地叫高俊等几十个富商名流,在状纸上签字划押,秘令捕快飞签拿人。这群衙役对这般惹是生非之徒也深恶痛绝,今有令牌在手,恰似猎犬捕兔,虎扑狼群。一时三刻,已把王强等一干人犯绳捆索绑捉拿归案。
凶犯既已拿来,丁知府当着高俊和一干社会贤达,各界朋友的面连夜过堂审讯。问及长街市上殴打轿夫,杀死婢女,将高小姐强暴至死一案时,他们开始矢口否认,但看到许多证人在堂自知狡辩无益。暗自认为有叔父这个后台,就是认罪量这个小小知府岂奈他何。不加思索地当堂认罪,签字划押。王强原以为丁知府和他叔父同朝为官又屡次庇护,这回也不会过份为难,无非是装模作样地走走过场,事后很快就会放他。谁知这次出乎意料,知府命取来死枷,念了罪状插上斩标,提起判笔写了个斩立决。
死到临头恶少王强尚不思悔过,求得从宽。仍斗狠逞强地高声咆哮:“丁家老儿,快快放了小爷,你敢杀我,就不怕我叔父灭你满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此时的丁知府已顾不得许多。况且证人证言俱己画押,旁证物证也己在案。桩桩件件,斑斑罪恶令人发指。卷宗已成铁案,又有乡党名流的联名状在手,纵然卫尉王朗循私枉法一手遮天,自有都官曹可以秉公,还有圣明的皇上。
三声追魂炮响,当监斩官报王强等一干人犯已斩首西市时,丁大人如释重负,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内衣早已被汗水湿透。他叫书办整理宗卷,亲自写好奏折,叫人飞马送往都官曹大堂。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丁大人悬着的心才慢慢地放了下来。半个月后的一个月黑风高夜晚,丁肇品正在灯下练习书法,突然一个护卫破门而入,高叫:“老爷、老爷、大事不好!都官曹汪大人奉旨,带领兵马已将府邸围的铁桶相似,坐等问话,请老爷快打主意吧?”
丁肇品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黑夜用兵决非善事。他临危不惧,把闻讯而来的管家丁方叫进书房,冷静地说:“都官曹发兵,定是卫尉王朗为侄儿报仇,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罗织罪名使龙颜震怒,此番定是凶多吉少。你带上夫人小姐和现有的银两,从甬道的窗口跳进左邻的齐南寺,连夜雇船走水路逃的越远越好。这里我自有主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你们再踏进建业一步。”说完向丁方深深一揖,泪流满面地说:“她们母女安危系于你一身,望好生看顾夫人小姐,厚德来世再报,快快去吧。”
打发走管家,安排好夫人小姐逃命之策,丁肇品的顿觉坦然了许多。他心里清楚,都官曹黑夜发兵奉旨拿人自无生理。他边穿官服边安排府邸执事在前堂迊接款待都官曹的人马,为夫人小姐的出逃赢得时间。自己铺开宣纸奋笔疾书:“一身均傲骨,无怪寸心衷。嫉恶如仇敌,秉公惩暴凶。朝廷多弊政,奸佞惑天聪。引项昂天笑,阴曹做鬼雄。”写毕,掷笔于地,抽出墙上宝剑横颈一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