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祖国西北内陆,有一汪蓝宝石般的泉水,名叫赛里木湖。受大西洋暖湿气流的眷顾,这里草场丰茂、鸟鸣蜂舞。湖周围的地势时高时低,沿湖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干净的没有一粒灰尘,让人实在不忍踏入这片静谧的土地,仿佛破坏了它原有的生命力。
五月的赛里木湖开始热闹起来,随着气温的升高,游客陆陆续续跟着导游一波一波的到来。渔民们也在马达的轰鸣声中开船驶向湖的中心,寻觅和捕获年前投喂的冷水鱼。微风习习,水波泛起一阵阵水花,水花跳动的声音悦耳动听,太阳光的影子洒在湖面上,随湖水荡漾,逐渐向外一圈圈离开。
近在咫尺的山坡上,随着咩咩的声音望去,哈萨克人的羊群像一团团洁白的云朵撒在草原上,时而快速移动,时而分散成一片放慢脚步,像天空中的云朵被微风肆意刮过。游牧的哈萨克族逐水草而居,一年中有三到四次的转场。转场,顾名思义,就是依牧草生长周期,哈萨克人为满足牲畜草料充足而转移草场。随着雨水丰沛的夏季的到来,新一轮的转场也即将开始。
勤劳的民族在建设家园、放牧牛羊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安排人声鼎沸的娱乐活动。一年一度的赛马会也在这个时候,按时到达赛里木湖畔,为天山山脉下居民的生活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去看赛马的消息是岳父从外面带回来的,我这个内地来的山汉初到博尔塔拉,一切显得既好奇又亲切,家里人也是变着法儿的让我领略当地的特色。吃晚饭时,岳父像一个将军一样给家里人布置任务:岳母负责照顾好吃喝,汽车已经加满油,女儿(我妻子)打电话给一百公里外的大姐,通知大姐带家人一起去。岳父还不忘让我多添一件衣服,说草原上的风不比城里的风,吹的看似温柔,实则让人经不住会打一个寒颤。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简单吃过早饭就出发了。今年雨水少,或者还没有正式到下雨的季节,路两边的草长的不高,倒是多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开的十分艳丽,颜色多极了,有黄的、白的、紫色的、粉色的,还有一些靛蓝色的。微风吹过,一团团紧簇的花朵争先恐后、摇头晃脑,好像在跟我们打招呼,让人无比兴奋。去往赛里木湖的路上,偶尔能遇到骑着马的哈萨克族巴郎,吹着口哨唱着歌,唱完一首《黑云雀》,又来一支《燕子》,大都是民歌,又多以表现和歌颂爱情为主。一旁的羊群,顺从的边赶路边争先恐后的到处寻找能够满足味蕾的新鲜草料。
赛马的日子就是热闹,平日里通往赛里木湖的公路都是人烟稀少。今天不同往常,汽车走走停停,一会儿要避让从山上下来的羊群,一会儿钻进了牧羊人骑着的马队里,还有一会儿实在迷恋民歌手们曼妙的民歌和如金丝雀鸣叫一般的嗓音,让人不知所措。道路且行且长、且行且远,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时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马背上英俊的小伙子们和一旁的姑娘有说有笑,让人瞬间感觉没有了任何生活中的压力,只有无忧无虑的快感。
去往赛马场的队伍浩浩荡荡,观众来自四面八方,有从博乐方向来的,有从伊犁方向来的,还有的刚刚跨过果子沟大峡谷,带着满身清澈的露水迎面而来。听边上讲故事的人说,每逢赛马活动的时候,有部分观众和牧民不乏来自二百多公里的他乡,就这样边赶着牛羊,边哼着小曲儿,走到哪里停到哪里,饿了吃一口馕,渴了烧一壶泉水做成的奶茶。夜晚来临的时候,路边扎起帐篷。可见这种草原上的集体活动,大家从心眼儿里欢迎。
说来也奇怪,炎热的五六月,等人们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山的影子就随着太阳不一会儿转到我们这里,身上不觉冷飕飕的,幸亏岳父提醒的早、也提醒的好。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穿过一道峡谷,来到了地势较为宽阔的草原。草原上的牧场没有想象中长得郁郁葱葱,但眼界却开阔的一览无余。耳边的哈萨克族音乐动感十足、此起彼伏,冬不拉的演奏更加烘托气氛。刚才路上碰见的行人已经将马匹整整齐齐的拴在了道路的一侧,形成了好长的一道由骏马组成的队伍,这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开车来的人们,也将汽车远远的停在了外围,指挥交通的朋友告诉我,草原上最怕的是现代交通工具,这种对草场的伤害是最大的,好在他们能够有序的疏导,一场雨过后,草原能够快速的恢复往日的茂盛。
被密密麻麻的行人踩过的草场不觉已经有了一条小路,人们规矩的沿着小路来来回回踱步。靠近山的一边,活动主办方用小彩旗插上一圈儿,围成一个圆,比赛就在圆圈的外围进行,届时骑手们根据规定骑马绕着圆圈跑。赛场不远处,就是车辆集中停靠的地方,摆着几只喇叭,音响里播放着出哈萨克族人人喜爱的音乐《黑走马》的曲调,男女老少、妙龄少女均穿着民族服装、节日的盛装载歌载舞。男子身穿各色高领衣,头戴花帽,脚蹬一双华贵的靴子。年轻的少女服装艳丽,一身红裙席身,头戴或呈圆形或呈尖形的帽子,帽顶部往往插着数根洁白的羽毛。我有些疑惑,经过打听一位名叫别克布拉提的小伙子才得知:哈萨克族喜欢舞鹰、赛马,又自诩为洁白的天鹅,一生忠贞自豪。原来这帽子上的羽毛般配起来的少女,宛如雪白的天鹅随着音乐徜徉在无边的赛里木湖中。
草原上席地而坐,简单吃过带来的午饭,远近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了。果然,过了没多久,随着一声发令枪响起,骑手们像箭一样窜出起跑线。我定睛一看,眼前的一幕差点儿让我惊掉下巴。只见那马背上的一个个骑手不过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我再次陷入了疑惑。好在见多识广的岳父补充道:“哈萨克民族的孩子生下来就要教会跳舞,能走就会骑马,这是民族文化哩。”原来是这样,我怔怔地点点头。
“再说了,大人骑在马上,马也跑不动啊。”我妻子补充道。“你没看见哈萨克人比赛用的马和生活放牧用的马不一样吗?”妻子尽兴的说。
“也是。”我说。“原来这些拴起来的马是生活用、放牧用的,怪不得赛马就没见到几匹,原来都是被保护起来了。”
没等我说完,第一轮个人赛已经排出名次。凯旋的第一名骑手朝我远远的走来。他的父亲牵着马,小骑手坐在马背上,边走边向周围欢呼祝贺的行人和观众举手示意、打招呼,嘴里不忘用哈萨克语表示感谢。取得成绩的赛马也被装点一番,马头上的马鬃被梳理后,绑成一个大辫儿,或者几个小辫儿。马尾也被梳理打扮,同样绑扎编起来。这样做的目的,不仅减少赛马时风吹或扬起马鬃影响骑手的发挥,而且对赛马像亲人般的呵护,也是骑手及其家人对马的尊重,带有一种仪式感。
等待组委会准备颁奖的前夕,哈萨克少女再次随着冬不拉的演奏翩翩起舞,小伙子们按捺不住愉悦的心情也加入到这个天然的舞池中。不时从我眼前经过的哈萨克老人,嘴里念念有词。我曾经从书上看到过,哈萨克也是一个出诗人的民族,这或许是他们在吟诗。
赛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下午,伴着日落的余晖久久不能消停。
临走时,小外甥女在不远处的草堆里发现一窝鸟蛋,欣喜的叫我过去看。我扒开草丛,一种不知名的鸟,巧妙的编织了一个看起来都很舒适的窝,窝里静静地躺着大约十枚蛋。我四周环顾了一圈儿,随即用双手揽过一股很长的草,把鸟窝盖住,悄悄地对外甥女说:“赶快走,鸟妈妈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