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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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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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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写散记

最近一直在读沈复的《浮生六记》,因琐事太多,故翻阅的有些拖沓。起初是并不知晓这本杂记,只是网络上“幽芳凄三角,读之心醉”的评语和他人习作中的频频提起,让我颇感兴趣,觉的不读此卷,不悟人生百味,定是要花些时间来品评一番。

开卷之前,也和同事讨论过,沈复的《浮生六记》本身已经非常白话了,如果还要通篇翻译才能看的懂,那么缺乏的应是古典文字的韵味美感,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的“境界说”,认为中国古典诗词的美感来源于境界,汉语的独特美感也来自于境界,而过度的简单化无疑在消解这种境界,受众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对真正美文的鉴赏能力。

确实是带着这种困惑和担忧阅读了此书,先看的是张佳玮的译记,他翻译的白话版是面对文艺青年的,张家玮作为近几年声名鹊起的青年作家,对《浮生六记》的翻译不能说不好,感觉文字是挺优美,译文却远远不如原文简洁典雅,妙趣横生。

《浮生六记》一记闺房记乐,举案齐眉;二记闲情记趣,悠然自得;三记坎坷记愁,浮世飘零;四记浪游记快,山野纵横;五记中山经历,夜半听涛;六记养生记道,静心怡神;六之其四是真作,而后两记是世人的伪作,“闺房记乐”“坎坷记愁”最入我心。沈复的妻子芸娘,曾被林语堂先生称作是“中国历史上最可爱的女人”,我之偏颇理解,可爱之一,“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据我猜测,她应该有点小龅牙,一副俏皮模样;可爱之二,“生而颖慧,刺绣之暇,渐通吟咏,有‘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这样的佳句,有才华,平时可与沈复吟诗作对,还喜收集诗词字画,精神互通;可爱之三,乐游山水,女扮男装,悄游太湖,豪爽大胆。芸曰“惜妾非男子,不能往。”余曰“冠我冠,衣我衣,亦化女为男之法也。”读到这段,忍俊不禁,沈复怂恿芸娘女扮男装一同去看庙会,从芸娘的种种顾忌,不难看出古时封建礼教对女子的束缚,而芸娘终欣然而往,这种性格难能可贵,也十分可爱,可见她内心亦是胆大且向往自由;夜游太湖这段,芸曰:“托言归宁。君先登船,妾当继至。”也是瞒着公婆,各种托词,悄然而往,和封建家长的斗智斗勇,亦为机智,亦为女儿家的乐趣;可爱之四,红袖添香解语花,善解人意枕边人。沈复好风雅,经常与朋友喝酒行令,所谓喝酒,必是有酒有菜,芸娘呢?“善不费之烹疱,瓜蔬鱼虾,一经芸手,便有意外味。”可观芸娘做菜,都是来之大自然的馈赠,并无珍馐,不花钱她也能做出一手好菜,心思奇巧,厨艺了得;酒呢?古时的文人,喝多了,大致都同李白般,“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这个时候的芸娘,“则拔钗沽酒,不动声色,良辰美景,不轻放越。”要默不作声的典当自己的首饰,购置美酒,还要不破坏气氛,她真是一位难得的妙人;可爱之五,两次主动为夫纳妾,尽管作为现代人的我们,对此举颇为不满和不解,但身处三妻四妾的那个时代和作为男人的虚荣心,沈复怎会没有纳妾的念头?而面对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陈芸,他怎好将此想法宣出于口呢?“能察眼意,懂眉语,一举一动,示之以色,无不头头是道”的陈芸为相公操碎了心,数次牵线又搭桥,张罗着为夫纳妾,有没有将不满的情绪雪藏,咱也不知道,只知她一心看上想为丈夫纳妾的憨园,后来被有钱人夺走,芸娘想不开,以此为恨,导致血疾大发,药石无效,直至香消玉殒。芸娘到底是真爱沈复,还是愚蠢至极,我从一个现代人的思维角度无法判断,只是觉的她一根筋……,朱奇志在《浮生六记》序中所讲:与《红楼梦》大观园中的女儿相比,芸比黛玉柔和,比宝钗淡雅,比探春体贴,比湘云豪爽,比妙玉多一份人间烟火;与现代女性相比,我觉的芸多了一份豁达,一份典雅,一份执着。芸娘的可爱,多出一种胸怀,一种气度,多元化情感的丰富度。

聊完芸娘,聊聊我们的男主角,沈三白。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虑,该如何评判沈复这个人物形象,真的是很复杂的情绪在酝酿。清乾隆二十八年,沈复生于江苏苏州的一户商贾人家,也算的上是士族文人之家,沈复的父亲从小就培养他吟诗作赋,书画创作,虽其一生未参加过科举,也未曾取得功名,但是他的文学才华和人生经历,至今为人们所津津乐道。沈复从十九岁到二十三岁之间,一直在不停更换工作环境,在各地府中做幕僚,他又看不惯官场的卑鄙之状,想弃文从商,就如此这般,回扬州做起了卖酒的生意。生意亏本后,又随堂表兄去广州经商,这次倒是赚了些银两,无奈挥霍无度,在花船花费了百余金,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正经差事,靠着卖画,代职或是他人接济了度余生。我们不得不感叹他能把贫穷的日子过成诗的模样,还无比羡慕他与陈芸的爱情。

沈复爱喝酒,芸娘在春天的时候,摘下枝头泛青梅子,自酿青梅酒,两人夜晚对酌,说着情话入眠;芸娘在路上见到精巧石子,带回家一块一块的垒,在院子中竟也堆出假山模样;他们家中花瓶未曾有一日空过,夏采芙蓉,秋摘菊花,冬有腊梅,房间永有花香。每一场鸟鸣,雨落,晨起,黄昏,他们赏的是心境,是啊!生存是一种形式,而生活则是一种态度。世俗越粗糙,人越要有审美的生活。除了诗画般情趣的生活,在那个年代,沈复也算的上一个好丈夫。芸刚嫁入沈家,拘泥多礼,不爱说话,沈复常逗她笑,慢慢芸娘性格开朗起来,沈复为她策划女扮男装之事,亦是大胆跳出时代的局限性,要不怎会有自由活泼有趣的芸娘出现?即使后来在父母对芸娘极度不满之下,也能够与她相守在一起,过上了文人的清贫生活。他们也算的上是自由恋爱了,沈复与妻子的伉俪情深,书中描写的桥段颇多。

着实不愿提花船这段,就像怕会打破他们这对夫妻完美的爱情一样,但又忍痛要提,全书我最思之不解,脑海回旋,久不能寐的也是沈复的嫖娼旅记。他初到岭南,赚的一点小钱,便颇具兴致的跑去花船嫖娼,每每光顾,只点与其妻子长相相似的“喜儿”,只钟情喜儿一人,不曾更换,有文人墨客的君子范,所以引得众人好生羡慕,羡慕到怎样呢?羡慕到“合帮之妓无一不识”,羡慕到“每上其艇,呼余声不绝”,倒成了风流雅士了。后沈复回家,喜儿久不见他,几欲寻死,他倒好,听了此消息甚是开心,觉得唯自己风流才子,唯才子能怜惜这些风尘沦落的佳人,唯佳人能识坎坷不遇的才子,或是能成神仙伴侣,亦是佳话;或是山水两隔,悲苦相泣,亦是佳话;沈复还志踌满满的改了杜牧的诗,“半年一觉扬帮梦,赢得花船薄幸名”,这个嫖娼能如此正儿八经,且能赋诗自喜,古时才子的价值观令我深深折服。

至于之后沈复的纳妾,也是古时文人的常态,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苏东坡不也有王朝云,司马相如的《凤求凰》最终也换成了《白头吟》,“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元稹,也不是在韦丛病重之时相约薛涛?古时文人的情爱,来的真,去的也快,动情时写歌赋词,情曲佳句,流芳后世;薄情时却也是真真的各种说辞,横七竖八的理由摆上台面,再“呜呼哀哉”的痛哭流涕几句,这些个良心难安的破事也就翻篇了。有时想想,自幼饱读诗书也是好的,最起码在败坏道德底线的时候,能冠冕堂皇,诗情画意中优雅替自己开脱。

沈复呢,也算性情中人,心高气傲,冰壶秋月的文艺青年,游山玩水,自得其乐,业余搞搞创作,吟诗作对,赏花品酒,在祖业供养之下,也是优哉游哉,不甚欢喜,但和父母闹掰之后,却是有些不思进取了,纵观其后,只顾享乐,却无营生之法,导致妻子重病早逝,自己也缺乏物质保障,只能靠亲友接济了渡余生,后篇所记不免令人唏嘘,所以说,沈复的诗,酒,远方是一出,浮世生活是另外一出,融不到一起,一旦缺失物质基础,文人的无能,眼高手低,暴露无遗,而沈复的最可贵之处,在于回忆的流世经年中,用寥寥数笔描述出芸娘这个无限让人遐想的美好人物,世间真情,触人心炫,久不能忘。

我也通篇坚持读了文言原版,粗略也能领悟七七八八,着实理解不了的,再翻阅张佳玮的白话译版,也算流畅。幼时母亲也曾教导我读书习作,虽无大就,也成爱好。五六岁时读的是《唐诗三白首》,上小学时读的是母亲为我订阅的各类报刊,小学毕业舅舅送了我一套精装版的《上下五千年》,厚厚的两大本吧,当时花了我好多时间才翻阅完,初中时开始接触古文,家里又多了一大堆古诗词鉴赏,我不记得我有多少难忘的戏耍的经历,我只记得我每周必须要写一篇作文出来,要看几本写作的书,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写作方面有什么特长,如果有,那真的是被母亲逼出来的,是一字一字练出来的,是一本书一本书看出来的。费心血写出的作品就去参加县上的书评比赛,作文大赛,报刊,少年读物征稿,获奖拿证书,有时还会有几块钱的稿费打过来,令我欣喜不已,这也许就是一位花季少女的创作历程吧!

初中毕业,母亲突然对我的期许,从写作转移到学一技傍身的目标上来,我记得母亲对我说,写作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文人以后的日子会过的很清贫,就算出了名,生活也艰难。比如李白,诗仙,多少佳句,流芳千古,“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才华四溢吧,终是浪迹于山野之间,生若浮萍,居无定所;苏东坡,文豪吧,“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豁达从容吧,潇洒不羁吧,最后也是几次被贬,迁徒辗转,一生颠沛流离,历经坎坷;陶渊明,文章写的极好,且才华出众,中国第一位田园诗人,弃官归隐,心灵自由了,晚年生活却过的非常贫穷,最后贫病交加离开人世;曹雪芹,大作家吧,《红楼梦》是一本旷世奇书,中国四大名著之一,可他的一生,“生于繁华,终于沦落”,晚年穷苦潦倒,连饭都吃不到,终是一病不起去世了。母亲的顾虑,是我一个女孩子,在写作这条路上,走下去实在辛苦,也太伤脑筋,可以当做爱好,但是不能以此谋生,她认为我学医,学技术,将来都可以使我不愁温饱,安然度日,故后来的时日我与母亲都松懈下来,不会再为写文章而冥思苦想了,这是后话。

虽初中几年鲜少有作品,但确实是看了不少书,是杂书,琼瑶,亦舒,席慕蓉也看,金庸,古龙,梁羽生也看,《三刻拍案惊奇也看》,《聊斋志异》也看,文言文版的《三国演义》也看了……,话说年少时精力确实旺盛,晚上做完功能拿着手电筒藏在被窝里看书,的确是精神可嘉。后至西安求学,学生一般买的都是地摊上的盗版书,纸质不好,错别字多,但是便宜,我记得我曾买了《三毛全集》,《罗兰小语》,林语堂的散文集,过生日的时候呢,高年级要好的师兄师姐在钟楼书店给我买了正版的《乱世佳人》,《百年孤独》,《简爱》……,都是经典的外国名著,收到礼物,闻到书香,确实激动了好久,晚上都是抱着书睡觉的,那时的满足感真是淳朴,现在想来,怀念不已。周末的时候呢,我一般都会去钟楼世纪金花,地下一层有图书超市,可以不限时的在那里翻书,一般穿校服的都是学生,工作人员也不会赶,我们可以看很多精装的图书,记得有一次翻一本散文集,看到“紫陌红尘,落笔无笺”这八个字,怦然心动,喜欢了好久,用“紫陌”做了很长时间的笔名,还有我作品中主人公的名字。

西安求学的这四年,除了零碎的写了几篇小说,大部分时间兴趣都放在办校刊上,各年级各班征稿子,找画画好的同学做素描,找师兄师姐做版面设计,请老师给我们参考主题,敲开校长办公室的门让他给我们题字,现在想来,幼稚的几年也是热血的几年,只凭兴趣,勇往直前,就能浇灌出梦想的花来。也参与学校团委的工作,审阅校广播投稿,说到这段,还有挺内疚的一段故事,班中有一女孩生来矫情,说话嗲声嗲气,长的又不讨巧,我心中对她大不喜欢,一日翻阅稿件,竟发现她也投稿了,心中诧异,粗略一读,竟有几句颇具文采,“弹指一挥,岁月荏苒……”,“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惊叹之余,却也有了私心,因对她个人的反感,和对她才华的稍稍妒忌,她的稿件,但经我手,从未录用,如此几番之后,我也再未见她投过稿,现在想来,惭愧不已,少年时确不能因个人喜好而破碎他人梦想,也不能因他人才华超越而无公正之心,不知在她心中,可明了我当时的各种刁难,刻意打压,只是至今我每每记起,总会自责。

我是个生性慵懒的人,缺乏自制力,喜爱文学,却又耐不下性子去写文章,往往是瞬间灵感来了,随性写一段,而后又掷笔去干别的事,我的电脑草稿箱里,永远是一些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零散篇目。近十年,无一作品,我时常在想,如果笔耕不辍,握素怀铅,今日会是何种的写作境界,会不会另有一番天地?昨夜与喜爱的一位长者聊及此事,他和我谈了另番见地,倒使我心思通透了几分。虽十年未动笔,文字落下,但阅历增长了,心性沉淀,累积的是另一种财富,没有这些年的历练,怎会写出有灵魂的作品,“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代早已与我悄然离去,如今的这一手文字,跳脱浮躁,如我心境般,虽波澜不惊,却春风拂面,意味悠长。人说作品如人品,透过字眼就能看到写作人心里的东西,惟愿自己“洗尽铅华始见金,退去浮华归本真。”夜静思,书文字几许,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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