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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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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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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难不死

大难不死

徐敬德

俗语说:人们一生要经历三灾八难。此话不假,在我这几十年的人生旅途中,因疾病、贫困危及生命的事不论,单是因为意外的原因而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事,就已经有八次了。

第一次是在孩提时代。那时大人怕出意外,不让我下河洗澡,偷着下河的事能有几次呢?加上我人又笨,所以一直是只会几手“狗刨骚”的人,或者干脆是个“旱鸭子”。一次去河边,见伙伴们一个个在水中龙腾“鱼”跃,不免心动,下了水,竟不顾自己只会几手“狗爬式” 直向河心游去,其结果可想而知,是一个大孩子游上来,把我带上了岸。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我送了他一本我最心爱的图书。别的表示是不能有的,我没有没有钱。偷着下河洗澡,差点被淹死的事,敢告诉大人向大人要钱么?最遗憾的是,那个大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已经记不得了。

第二次也是因为溺水,不同的是,不是因为洗澡,而是因为捉鱼。那时,河里的鱼很多。站在水边,常常可以看见成群的鱼在水里游动。那时的我,最爱搬开石头,捉藏在石缝中的“无事蠓”(一种长约三四厘米的带翅的昆虫)喂鱼。最喜欢看鱼吃“无事蠓”溅起的水花,听那清脆的“啪”的一声。然而,鱼虽多,若要捉鱼,对孩提时的我,是难上加难,只有望鱼兴叹的份。

可是,我也有捉鱼的机会,那就是涨大水的时候。涨大水的时候,河水浑浊,河心水急,鱼儿都往岸边上靠,这样,我就有机会捉住它们了。每逢涨水,便在箢篼 上绑了根竹竿,去河边捞鱼。虽然只能捞得一些小鱼、大虾之类,对于孩提时代的我也是很大的满足了,何况,间或还可以捞到一些大点的鱼呢?

那天,河里涨水了,我带了箢篼竹竿到河边去捞鱼,谁知道水没涨大,只有大半河水,我竹竿都懒得绑,直接用箢篼在水里乱撮一气,自然没有什么收获。一会儿,我做起过场来了,学着搬罾的样子,把箢篼没在水里,过一会儿又提起来,过一会儿又提起来,期盼能捉到几个自投“箢篼”的鱼虾。

在一个水淹着的草坪上,我又在再一次把箢篼没在了水里,在提箢篼时,我的一只脚自然地向河心跨了一步。接着是“扑通”一声,我一下子跌进了湍急的河水里。那是因为经河水的冲刷,草坪下的泥沙已被掏空了,我的脚踏上去,一下子就塌了。

这下,只会几下“狗刨骚”的我,自然慌了手脚,小水天,我尚不能自救,何况是大水!我知道这里不会有人来救我,河边上几乎没人,而渡船又离这里很远。我只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自己一定被冲了好远好远,我必定会被水淹死了!这时,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升起,我不能白白让水把我淹死,就是死,也要在死之前把水揍一顿。于是,我挥起小拳头,拼命的“揍”水。万幸的是,我挥拳大“揍”其水时,人正好朝着岸边的方向,一“揍”水,人就向岸边游一点,这些,当时的我自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只是为“报复”而拼命的“揍”水,“揍”水……突然,我感到脚蹬到了东西,本能的一扑,就扑到了沙滩上。

这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这个人好安逸,这么大的水,还下河洗澡。”真是天大的幽默,足以叫人笑掉大牙。可那时我惊魂未定,怎么笑得出来?

事后想想,如果我挥拳大“揍”其水时,人正好朝着河心的方向,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六三年,高中毕业,我回乡务农,生产队安排我在石灰窑上劳动,一天,和几个人去河坝检灰石,检了半船灰石之后,准备把船撑到对岸去再检。过河时,我使劲的推桡片,谁知,桡片一下子卡在石缝里了,在激流的作用下,船一下子倾斜了,水眼看就要漫进来。一旦真的漫进来了,船就必沉无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啪”的一声,桡片断了,船身又一下子侧了回来……船老大把我一阵好怪,说我摇撸不看深浅,可我当时,是想多用一些力气,让船快些靠岸呀!

就在这次“船上历险”之后不久,我又经历了一次“船上历险”。那是同年的冬天,我们奉命运一船砖到彭山去,船过青龙铁路桥不远的红萝卜滩时,由于前领江的失误,船一下横着搁浅在两个水漕之间,船进水了,我拿起戽斗舀水,舀了三下,我就没舀了——水已满船——在水强大作用下,船出现了巨大的裂缝。接着,更危急的事情发生了,整个船渐渐地滑行起来,而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深水潭。船老大见事不妙,大喊:“各自逃命。”并率先下船,涉水逃命去了。我也跟着下了水,临下水时,还没忘船上的一顶斗笠,那是我出发时跟别人借的,丢不得。我把斗笠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向对岸涉去。水不太深,可特急,特冷,没涉多远,我就被冲得歪歪扭扭了。突然,我听见了船老大的吼声:“丢掉斗笠,快,把斗笠丢了!”。抬头一看,已在岸上的船老大正对我焦急地挥手。迟疑了一下,我照办了。上了岸,船老大狠狠地说:“水那么急,带着斗笠,你不要命了!”是呀,幸好我听话丢了斗笠,不然,再往前一些,水更深,更急,加上斗笠上的冲力,我能不被冲倒么?一旦被冲倒,我还挣扎得起来么?

转眼到了“文革之年”。一个夏天,为了多挣几个钱,在河边上检灰石的我,一直检到天黑得来实在分不清是不是灰石了才收工。回家后,又乘着朦胧的月色,担着篮子去坝上收谷草。装好草后,我决定从小路返回。走了几根田坎,篮子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走不动。我想,是小树桩吧,我把篮子挪了挪,还是走不动。我奇怪了,是什么东西绊着了篮子呢?

放下篮子,下到田里,左手顺势一捞,一下握住了一根电线,顷刻间,一股强大的电流透身而过。从头到脚,一下子麻辣辣的疼。想放开电线,可麻辣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又被电流吸着,怎么也张不开。急了,我用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使劲往下拖,想把左手解放出来,可是不行,一挨着左手,右手也麻来不得了。怎么办?用脚蹬?可我当时打着赤脚。我挥动右拳,使劲向电线打去,想把电线打开。一下,两下,无济于事。急得我大喊起来:“救命,救命呀!”可是,空旷的田坝上没有回音。遭了,如果挣不脱这电线,我只有被烧死,得想办法,想办法。猛然间,我想起我是在篮子被绊倒的情况下,到田里来的。我的篮子离电线一定不远。何不借用篮子和谷草的重力碰开电线呢?于是,我飞起一脚,使劲的朝篮子踢去,“当”的一声,电线被碰开了,我哆嗦着爬了起来。

正在这时,传来了邻居的声音:“怎么,烧到了哇?我是听到有人喊救命,可不像你的声音,还以为是沟里洗澡的小孩乱叫呢?听到喇叭线当当的声音,我才估计是喇叭线烧到人了,所以赶来……这喇叭桩,昨天就倒了,人些又不整…….”“喇叭线都这么厉害?”我的声音还在发抖。“这是通往前锋村的主线,有110伏呢!”他满内行的说。

第六历险是过铁路,那天放了学,我在自行车上挂了两个夹背子,去观音镇为开小店的女儿取冰糕、雪糕。那时,青龙立交桥正在修建,公路已被挖断了,骑自行车的人到了这里,只有提了自行车,从斜坡下到铁路上,穿过铁路,再从对面的斜坡上到公路上。

我一到道口,便提了自行车,准备过铁路了。旁边的一个人看见了,说:“火车来了!”我扭头一看,果然,我看见了火车头,就是说,火车至少是已经过了岷江大桥,离道口不过三四百米的距离了。可不知为什么,仿佛鬼使神差一般,我仍提了自行车,磕磕碰碰地跨越铁路。就在我刚过铁路的一刹那,列车轰隆而过,巨大的气流冲的我有些趔趄。

看着远去的列车,铁路边上的我好一阵后怕:若是我再慢一秒,不,是0.1秒,我都可能被卷进车底,粉身碎骨!我为什么要枪这一点时间呢?我自己都说不清。后来的日子,我和人谈起这次历险时,常常以这样一句话作结:这人,有脑袋发昏的时候。

按理,吃一堑,长一智,我因头脑发昏,历了一次险,该吸取教训了吧,谁知,几年的一天,我又演了一幕几乎相同的“惊”戏。

那天,天热得出奇,太阳火辣辣的烤着, 我穿个短裤,套个背心,骑了自行车慌慌张张去新津邓双,请妻弟来帮忙收制种谷子。

柏油公路被晒的白晃晃一片,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我的车骑的更快了。在双河场附近横穿公路时,我回头望了一下,我明明看见身后有一辆摩托,可我还是拨转了车头过公路而去……刚到公路中央,只听的“砰”一声响,我一下子“飞”过龙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门牙有两个被摔断了,膝盖、手掌沁出了鲜血。我挣扎着爬起来,本能地扶起车,一推,推不动,原来后轮一被摩托撞扁了。那摩托也在前面三四十米远的地方倒了,骑摩托的人爬起来,骂骂咧咧:“搞的什么嘛,横穿公路……”但骂声很快就停止了,他很可能意识到了留下来会对他不利,扶起摩托,一踩油门,溜了。我没有喊,那时头脑还昏着,不过,就是清醒着也枉然,就是喊了也枉然,他会因为我的呼喊而回头么?别说自行车没法骑,就是能骑,自行车能追上摩托车么?我只好自认晦气,瘸着腿,提起车的后轮,艰难地去找修车店。

一边走我一边想,如果是摩托的速度再快一点,如果是相撞时有高速的汽车经过,我肯定是完了。真是好让人后怕!

吃了一回苦,学了一次乖,此后过公路,我小心多了。谁知就是这样,还是又出了事,而且又是摩托!

那是这事后一年的日子,我去青龙取邮包,在青龙腾飞柱处,我看清了前后都没车,才放心地过公路,谁知,又是在公路中央,又是“砰”的一声,一辆摩托撞在了我的自行车上,我一下摔在了公路中间,手肘摔破了,腰杆也一阵发痛。那摩托也在前面不远处倒了。

这回,摩托没跑,还问:“咋办?”“你说咋办就咋办。”我随口应了一句,当时,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真不知该咋办的好。我多么希望有个人来为我出个主意啊,可围观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熟人。

僵持了一会儿,一个熟面孔出现了,我知道他是个在青龙镇上住的人,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走过来,看了看,说:“既然大家都没啥事,就算了嘛!”我的脑袋依然昏沉着,不知道该同意还是该反对。那骑摩托的见我没吭声,发动摩托,突突突地开走了。

我一瘸一拐的来到青龙卫生院,医生是我的老熟人,他一边为我治伤,一边说:“你这个人才善事呢?至少应该叫他付医药费嘛!”“我是感觉没有好痛的。”我嘟哝着回答。“没有好痛的,你来医院干什么?没听说过‘跌了不痛,爬起来痛’吗?过一会儿,有你痛的!”带着对我的关切,医生没给我留面子。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错误已经没法挽回了,医生说得没错,我此时的疼痛,比起先前来,确实是剧烈多了。

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次事故全然不是我的责任,那摩托是在那附近的一户人家吃了饭,从小岔道里冲出来的,明明看见我在过公路,却仍要从我的前面超过去……我一下想起了那个熟面孔,说不定那摩托就是在他家吃的饭,至少,他是骑摩托的人的亲戚,那天,他不是来断理的,而是来为起摩托的人开脱的!

此后,我一听到摩托的声音就害怕,俗话说,一遭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我是“两遭”被摩托撞,能不时时怕听摩托声么?所幸的是,这次摔跌,没有伤着骨头,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苦痛之后,我基本上康复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灾难,我仍活着,还没留下什么残疾,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经历了八次“大难”而不死,应该是“后福”多多了。可是,我既未当官,又未发财,我的“后福”在哪里呢?有时,我想,活着,平安,就是福嘛。可是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若活着,平安,就是福,那为什么要等到“大难”之后呢?再后来,我释然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句话,本来就是一句安慰话,是一句让遭遇大难的人能迅速从痛苦、晦气中解脱出来的话,我和它较什么真呢?难道这“大难”和“后福”之间还真有什么因果关系么?

从这一系列的大难之中,我深深地体会到生命的脆弱,活着的不易以及时光的宝贵。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光不多,我应该好好度过它,好好地珍惜它,利用它,让它尽可能地有意义。如果不这样的话,我那些大难,才是真的白“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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