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徐敬德的头像

徐敬德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6/15
分享

柴火沧桑

柴火沧桑

徐敬德

我们做饭的“柴火”,经历了“从薪柴到煤炭,从煤炭到气电”三大变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孩子,已经有好些知“火”而不知“柴”,不知道“柴火”是什么东西了。

以前,“柴火”可是半点都不能离开的东西。做饭靠它,炒菜靠它,烧水取暖靠它。不管稀饭干饭,鱼肉小菜,总得煮熟吧,巧妇不只难为无米之炊,也难为无柴之炊啊。

用柴火煮饭,常常是一个人在灶上忙,一个人在灶下烧火,费工费时;用柴火煮饭,烟雾大,灰尘多,一烧起火来,满屋都是烟子,遇上柴湿,常常呛的人咳嗽连连。家家的厨房屋顶都是黑黢黢的一片。炊烟,现代人非常讨厌,在那时是幸福的的象征,炊烟四起,炊烟袅袅常常用来形容平安与祥和。

那年月,柴火,硬是宝贵到了极点。

我住在青龙镇先锋村,没有树枝可以剔,没有山草可割,没有树疙兜可打,没有松果可戳,柴火全靠秸秆,但是,那时候的谷草要喂牛,麦草要盖房子,豌豆杆、胡豆杆,甚至菜子杆都要做猪饲料,拿什么做柴烧呢?

为了节约柴,煮稀饭,有的人水烧开了,就装进温水瓶里,利用保温功能把稀饭“煮”熟;有的人干脆水开了就不再加柴,让稀饭自己焖好。还有姑娘因为山上不缺柴烧,自愿从坝上嫁到山里……在春天阴雨绵绵的日子,扯房子上的草来烧,劈板凳来煮饭的情形都有。

类似的尴尬相我都出过一回。

那年我修房子,我亲哥,姐夫哥利用春节的时间来帮我舂土墙。不想遇到了连绵阴雨,家里能烧的东西都烧完了,我只好到青龙街上去买柴煮饭,看中一挑有些青㭎树丫的丫枝柴,担回家打开,全是湿马桑,露在外面的青㭎小枝枝是插上去的,怎么烧也烧不燃,湿柴怕莽火,没有干柴,哪里有莽火嘛……家里有客人,早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饭却总是没熟,真是好尴尬啊,那时,好希望能够好柴好火地煮一顿饭啊!

一次,我去姐姐家,见姐姐灶上灶下的忙,就连忙坐到灶下去。可刚一坐下,姐姐就来赶我,我说:“我帮帮你不行吗?”她说:“我知道你想帮我,可你不会烧火,我怕你浪费了我的柴!”

那时候,为弄到柴火,可算得是上千辛万苦。

涨大水时,到河边捞水柴,一根谷草、一片树叶都不放过。夏收时,熬夜扯麦桩。我给自己下了死命令,每晚要扯满两背篓才能去睡,三四寸高的麦桩,要扯满两背篓,常常需要三四个钟头。白天抢收抢种,累得腰酸背痛,晚上还要再这累上几个钟头,好恼火啊!但是,没办法啊,过了这段日子,就想累也找不到地方扯了啊!秋天,在田坎上割野草,到河边割刺芭。野草好浅啊,为能割到它,常常是跪在田坎上;而割刺芭,总是被刺得手鲜血直流,为了腾出白天的时间去挣工分,好些时候我是趁着月色去割刺芭的,被刺伤的情形自然就更严重了。冬天,则是到山上去“盘柴”,所谓“盘柴”, 跑十几里到山上去,给山上的人一些钱或粮,以取得在某个范围弄柴火的权利……我还捡过炭花,拿鉄条在竹林里戳笋壳,在公路边戳过桉树叶……

对了,我还做过炭灰砖。生产队烧窑剩下的炭灰里,常常有许多很小很小的炭粒,这是无法捡出来的,我就干脆把炭灰一起担回家,用黄泥浆和匀,在瓷盆里压紧,倒在地上晾干,烧的时候再分成边长5厘米左右的小块,装进自己专门糊的炉子里烧……炭灰里的炭很少,热力很小,要烧很多才能煮好一顿饭,担进来,担出去,做灰砖,相当地的劳累,担时是灰尘,烧时是灰尘,做时一身泥浆……不是实在没有柴烧,谁会去做炭灰砖啊!

因为柴火,我还当过一回小偷。

那一年,由于错过了时间,我没能在山上盘到柴,只好请求邻居,让他带我到他盘柴的地方弄一点柴,邻居答应了。第二天凌晨两三点钟,他就喊我来了,我觉得时间太早,可我能说什么呢?跟着他走了一两个钟头,爬上一个山坡的时候,周围还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可以清晰地听到对面山坡的农舍里切萝卜丝的声音。这时,邻居压着声音,喊了一声“开始”,我好奇怪,天还这么黑,怎么“开始”?就在我迟疑间,邻居和同来的几个人已经行动起来了,我身旁一片簌簌的声音,原来,他们是在抱山坡上割好的已晒得半干的柴。我明白了,我的邻居是带我偷柴来了!怎么办?偷?不能啊!可是,现在我不偷,就等于没偷吗?要是主人赶来了,我能说清楚吗?就在我迟疑间,邻居他们已收拾停当了,喊了一声“走”,就瞬间消失了。我也赶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不久,天亮了,独自落在山里的我,不知道到哪儿弄柴。见一个稀泥田里的谷桩没有割,心想,怕是不要的了吧,就不顾寒冷涉了下去,谁知刚割了两把,就听到了气势汹汹的声音:“谁在那儿割谷桩,还不给我起来!”没办法,我只得到山沟里去割东一根西一根的野草,在路边割没人要的两三寸长的柴。10点过了,才割了松松的半背篓。

这时,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邻居在向我走来。“你不是……已经回去了么?”我问他。他说:“别说了,刚翻过山顶。就被发现了,柴也被缴了。”我暗自庆幸没有偷柴,说:“幸好……”邻居一听,笑了,说:“幸好什么,骗你的,我是跑二转来了!”见我背篓只有那点柴,说:“你呀,老实得很,走,到我盘的山上去割点吧!”

唉,柴!

而今,人们做饭,用电用气,既清洁卫生,又快捷方便。柴白送也没人要了,田里的秸秆成了难以处理的垃圾,为了禁止焚烧秸秆,政府每年都要花费不小的力气。说实话,看见柴火落到这个地步,我的心有一阵酸痛。好想有人能够研究出好的办法,让柴火重新宝贵起来,好好地为社会造福,为人民服务。

我家里至今保留着柴灶,看见路上有柴,我常常会忍不住弯腰去捡。“出门不弯腰,进门没柴烧”的俗语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煮饭时,我总会随时盖好锅盖,忘不了“有柴莫烧敞口锅”的老话!老伴说:“柴灶炒的菜要好吃些。”我知道,这不是真实的,电锅、气锅炒出来的菜,未尝不是好味道呢?不过,我很喜欢她这样说,因为它是大家都用电,用气了,自己还在用柴的一个好借口。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