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解烟民记

                徐敬德

我不吸烟，有烟民讥笑我说：“男儿不吃烟，枉自活人间。”还拿“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来诱惑我。看着他们的骄傲劲、神气劲、舒服劲、潇洒劲、飘然劲，我也真想吸几口。可是，我一吸烟，喉咙就呛得痛，且咳嗽连连。如果硬要坚持，岂不成了“男儿硬吸烟，受罪在人间”了？权衡利弊，在“枉自”和“受罪”之间，我还是选择了前者。

不吸烟，自然是不“受罪”，可是一想到人家个个是“潇洒走一回”，自己却是“枉自活人间”，不免于心惴惴。何以解脱？冥思苦想之后，我有了一个最佳方案：瓦解烟民。烟民愈少，说我“枉自活人间” 的人自然就少，不吸烟的人多了，到了由量变到质变的时候，舆论就会转向，说不一定呀， “男儿不吃烟，枉自活人间”还会变成 “男儿若吃烟，枉自活人间”呢。

说干就干，我对我的一位烟民朋友说：“把烟戒了吧，一个月一百多块钱呢。”他听了，笑嘻嘻地说：“你不吸烟，每个月节约了百多块钱，这么些年了，该有几万块了吧，拿给我看看啊！”我语塞了，我没存下这笔钱，俗话都说“井水不打不满线，不买烟烧不剩钱”得嘛！然而，我不甘心失败，用“吸烟有害健康”予以反击。他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话都没记全，还来教训人！这‘吸烟有害健康’的后面，还有一句是‘被动吸烟更有害健康’，不吸烟的人吸了吸烟的人呼出来的烟，那危害才更大呢！两害相较取其轻，我就是为避免那个‘更有害’才吸烟的。”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别劝我戒烟了吧。我吸烟，是在为社会主义建设作贡献，大家都不吸烟，国家要少收好多税啊。”我知道他这是在强词夺理，无非是表示吸烟的立场坚决罢了。唉，算了，我还是知难而退吧。

当然，我知难而退并不等于不做瓦解烟民的工作了，只是避其锋芒，等待时机罢了。

机会终于来了。一个烟民朋友向我求助，要我帮他把烟戒了。那次，我们外出开会，会期一个月，他对我说，他要在这个月内把烟戒了。具体作法是，他把钱全部交给我，由我给他买烟，开头五天，每天给他四支；第二个五天，每天三支；第三个五天，每天两支；第四个五天，每天一支，以后的日子一支也不给。我自然乐意帮忙，于是照“约”办事。开头五天，自然是相安无事；第二个五天，他就有了言语，我只是不理；第三个五天开始才两天，他就不干了，不到中午，他就来找我拿烟，我当然是不给。在我三次拒绝之后，他竟然以武力相威胁，说：“再不给，我要打人了。”我当然不愿意挨打，要他当众承认，这次戒烟失败全怪他自己。他照办了。当着众人的面，我把余下的烟和钱给了他。我虽然保全了面子，可是，我的“瓦解烟民”的工作，却是实实在在地又失败了。

后来，我又等到了一个机会，另一个烟民朋友告诉我，他想请我帮他戒烟。吸取上次失败的，我提出了一个“牢靠”的方案，说：“为祝贺你戒烟，我做东，约六个朋友上馆子啜一顿。你当着他们的面宣布，你戒烟了。从下个月起，我每月在出纳处领你80元，领三年。这钱，用你的名字存入银行，但存折归我保管。三年之中，我们七个人中任何一个人发现你吸烟，这钱就连本带息归我所有。”当然，说要他的钱是假的，只是想借此坚定他戒烟的决心罢了。不想他一听，舌头一伸，不干了。唉，这真是弄巧成拙，前一个还开了个头，这个呢。头都没开就泡汤了。

我的“瓦解”烟民的工作，老是失败，我差不多都失去信心了，谁知，老天又让我成功了一次呢。我哥，一个老烟民，被我瓦解掉了。

我哥的烟龄少说也有三十五年。一次，我托人大老远给他带去一点东西，他答谢带东西人的，竟是几包烟。我知道后，怪他答谢的东西不当，他说：“烟，可是我的最好的东西！”他嗜烟的程度可见一斑。由于他长期的吸烟，经常咳嗽，我劝他把烟戒了，他说：“什么，戒烟？不干！”一点协商的余地都没有。后来，又是怎么成功的呢，是全靠“医助我也”。

许是八年前吧，他回家为母亲祝寿，突然病得很厉害，他单位的人派车把他送进了医院。等他清醒过来后，医生告诉他：“你要把烟戒了。”他一听，还是那句话：“什么，戒烟？不干！”医生的回答也毫不含糊：“戒烟，活；不戒烟，死。随你！”在经历了一场痛苦之后，我哥的烟终于戒掉了。嗜烟如命，烟毕竟不是命。

说实话，我的“瓦解烟民”的工作的成绩实在是太小，然对我来说，收获却是大大的。在几次的瓦解工作中，我真真地看到了吸烟的危害，看到了戒烟的痛苦，也就暗自庆幸自己幸好不是烟民。于是，那“枉自活人间”的惴惴也就烟消云散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该“潇洒走一回”。可是，什么是“潇洒”呢？我看，不吸烟就比吸烟“潇洒”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