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肚子的“半袋面”

面肚子里的“半袋面”…

陕西人爱吃面，闻名全国；陕西面独秀中原，香溢华夏。因为爱吃面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面成了陕西人的魂，有人戏称陕西人都是面肚子。可是说起半袋面，心中不免要泛起一种“坏坏”的傻笑。

为啥？因为在陕西很多地方，这个“半袋面”有点二百五的贬义。但是想了很多题目，总绕不开这个“半袋面”，当然这个“半袋面”也有敢做敢当的意思。君不曾闻，在陕西的街头巷尾，经常闻听，有人唾骂道，谁家的 “半袋面”，把我家玻璃给砸了？或者，这事没人敢弄，只有你这个“半袋面”敢去！好像后一句微微听出来一点勇敢的意思，这个暂时估且不论，既然都和“半袋面”有关，那就坦白地讲，不装了！我也是个“半袋面”！只是……

2007年，那时重庆的房价已经涨了一波又一波，但是作为看不清房产形势的我，总以为报纸上说要管控房价是真的，实践证明那些年没有按揭房子无端多了十多年的奋斗。07年12月，在周围人群都开始进攻房子的时候，我也随波逐流，勉强四处筹集按揭了第一套房，房子户型不错，只是成了郊区的城里人。每天听着蛙声入眠，伴着鸡鸣起床，对于我这个农村长大的娃来说，这倒是实现了我的愿望，这里清净。房子有了，随之而来就是装修，本来就不富裕，加上装修显得生活一下子找不到着落。家在陕西老家的父母很是着急，虽然家庭条件有所好转，但是要拿出“银子”支持买房，对于绝大数70后而言还是一个奢望，钱对于他们来说依然是“硬头货”。哪像现在，孩子长大一切事项大人们巴不得全部包揽完了，即便条件不允许，也是下足劲头往前冲，不给娃娃丢了人！大有，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悲壮。我们的父辈也有这样的劲头，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于他们而言，不一定能给你多少钱，但是他们给予我们的永远是最好的，毕竟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为了尽可能支援我，父亲说，给不上钱，生活上了能给你弄点啥就弄点啥。首先想到的是生活，就这样，一化肥袋的面粉辗转千里从关中古道发现巴渝大地。

重庆潮湿多雨，特别是夏天，面粉会很快受潮发霉。现在各种物流公司如果超过4天就是不合格，而那个时候物流似乎还比较少，现在也记不得那个物流公司了，在运费不菲成本下，面粉经过长达10天时间到达重庆时，已经有一小半袋面粉变黑发霉，中间有部分板结成疙瘩。放在现在这个健康大背景下，这面粉赶紧丢了。哪个时候上班不久，对于粮食的珍惜的精神还是难能可贵，我依然变换着各种形式，精心在厨房制作面条，哨子面、扯面、炒面片等等，完全没有顾忌健康！用当下时尚网络语就是，“我都吃方面了，还在乎健康？”这句话形容是最为贴题不过了。看着发霉面粉越来越多，心中也越来越沉重，一种负罪感。用母亲的话说，哪面粉都一颗一颗麦子磨出来的，糟蹋粮食要遭天打雷劈！农民朴实的教育观念，给我们从小就开始深入骨髓的渗透教育，但凡糟蹋粮食时候总有一种负罪感。

为了不糟蹋粮食，让自己心安，尽最大限度将那部分好的面粉消灭，我也是一日三餐各种面条面点不断。父母打电话听我说做了这样的面那样的饼子后，还非常担心地问，面粉够不够？如果面粉没有了，再给我托运一些。每次老婆都说不要托运了，成本太高，再说我们也吃不了多少。母亲闻讯后常常自责说，我们也没有啥本事，钱的事帮不上忙，农村有的是粮食，你们尽管说。说真的，天天吃面有时也惆怅，只是看着这一袋面粉凝聚这父母的辛勤和爱心，我觉得必须吃完不浪费才能心安。可能，有人问，一袋面粉至于这样拼命地吃嘛？道理当然我也知道，只是没有经历农村的不容易，就不知道面粉的来的有多么艰辛。我家在陕西西部的渭北高原，常年缺水是童年记忆的烙印，所以每一颗麦粒都显得特别珍贵，特别是小麦收割的季节，本来旱了很久都没有雨水了，但是偏偏在收割的时候，小雨绵绵，如果天公不作美，芽麦（麦粒在麦穗上发芽）也是常有的事。鉴于此，怎能不贵？不论我如何加速以各种形式做的面条，也很难做到她每顿这样的抵制。剩下的半袋面粉终究逃脱不了进垃圾场的命运，但是在我心里总觉得是对父母亏欠！直到有一年父母来我这里，又一次带了一大袋面粉，这次吃的时间因为各种原因，吃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但是终究还是逃不过重庆潮湿天气带来的宿命，面粉依然发霉板结。母亲还为此自责，说是自己没有把面粉袋子口子封存好。看着这样糟蹋粮食，母亲常说这是造孽。粮食对于他们来说，平常是工作所得，关键时候就是救命的钱。

看着要倒掉的半袋面粉，父亲突然问，原来给你邮寄那袋面粉是不是也坏了。我说坏了。父亲着急问，也倒掉了？我害怕他们听了我丢垃圾场后会难过，我说没有，当时放锅里炒了炒吃了！父亲直接一句，你个半袋面！哪还能吃啊？啊？啥意思？我突然一怔！母亲接着说，听说面粉受潮板结后不能吃了，有什么毒素，现在农村人都不敢吃了。你个冷娃胆子真大！要在平时谁说我是个“半袋面”，我可能要面红耳赤地和他争论一番，可是今天，我瞬间感到一种温暖，一种亲情！也有那么一丝热泪！

前不久，母亲在老家住院，还不忘嘱咐父亲给我邮寄面粉。说真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吃家乡面不再是为节省或者其他什么的，吃的一种久久不能忘记的味道、吃的是绵绵不断的乡情、吃的是对父母无尽的思念。父母亲老了，土地少了，可是父母亲依然租地种了一些小麦，不为别的，用父亲的话说，只要你们想吃老家面的时候，我还能给你邮寄半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