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入夜而来,整个喧闹的城市安静了许多。细细的雨丝飘在脸上还是能感到阵阵寒意。这或许是春天真正来临的前奏,就如同没有一次像样的告别,春天怎能如期而约。
在这座城市的为数不多还没有撤掉节日彩灯大街上,袁洁和文峰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漫步行走,这是他们结婚多年来的生活习惯。可是,今晚却尤为特别,因为这是他们约定半年为期是否决定离婚的日子。
一年前,作为主治医师的文峰爱上了自己的病人,一位年轻轻貌美的待业女青年。袁洁就是文峰的妻子,在社区工作,这两年受新冠疫情的影响,的确是忙的不可开交,对于家庭少了关心,对于自己认为坚不可摧的爱情疏于防范。她每天都是忙着怎么完成各类数据统计,怎么完成疫苗接种等等,回家吃完饭就想睡觉。特别是疫苗第三针接种,让她感到压力巨大,国外水深火热“一苗难求”,国内一些地方却是疫苗等人。这次接种第三针,袁洁负责的村子分到了5个人指标,别看偌大存在有几百人,可是能到现场接种的人却没有,电话打了无数遍,自己开车上门动员不说,还承诺接种私家车接送,就是这样,符合接种的人群不是忙这就是这样那样的推托。
在单位,各级会议强调就是接种百分比,大排队。一级抓一级,最后都要落在社区村委会。说真的,袁洁为完成指标任务,家里人一个不放过,就连邻乡卧病在床的老公公的兄弟都接了过来。可是越是最后越是难,很多接种第二针的出外务工,资料显示村里人不少,真正符合条件的却不多。一次,袁洁给村主任开玩笑说,要不是有身份登记,直接给我打五针好了!文峰是区医院的医生,在几次周边省份发生疫情时,也是率先请战上一线,两口子家庭美满、工作稳定,女儿大学就读,一家可谓其乐融融。危机到来是不会提前预告的,犹如寒风潜入夜,坏事半分钟。
半年前,袁洁发现了文峰出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感情危机让她突然觉得所有一切都成了泡影,一年前,他们还手牵手漫步在小区谈论着疫情之后规划,去趟三沙市,哪里有蓝天海龟还有祖国最蓝的海洋;女儿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通知书后,按揭买套房等等,家庭计划充实美好。文峰对老婆袁洁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只要老婆说的,他基本没有有反对,只要是老婆想的,他就想办法完成。他的梦想就是能早点退休,在农村找个院子养花种草。两口子谈到这些兴奋不已。一次散步,袁洁满腹闹骚地说了一下自己工作,文峰却不停玩手机,一句没有一句的应着。袁洁感到异常, 觉得文峰没有认真听的话。问他和谁聊天,文峰的遮遮掩掩以及神情的恍惚,让她觉得异样。即便不善撒谎的文峰以病人询问情况搪塞,终究没有逃过女人的天生的猜忌能力。
文峰起初是拒绝的,他爱这个家爱他的女儿更爱这个爱折腾的老婆。家里买房买车都是老婆做主,自己拿钱,老婆说周末吃啥他就拍手叫好,似乎从来没有一点脾气。袁洁习惯了这种女王般的主权,文峰似乎一直将就着她的性格。老婆不会做饭,文峰说他来;袁洁说她工作辛苦,不想做家务,文峰说他来。以至于文峰母亲当面呵斥袁洁太懒了,不料被文峰反驳道,比她懒的媳妇多的是!公公见状劝婆婆说:人家两口子过日子,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愿挨,咱住几天就回去了。以后,这个故事让袁洁在同事亲戚面前大为长脸。
当袁洁发现丈夫出轨那一刻,文峰知道纸包不住火,现场坦白了所有的情况。那一夜是他们结婚二十一年来第一次的嚎啕大哭,袁洁委屈自己输了婚姻,文峰难过自己没有抗拒美貌和温柔,当即发誓要断绝来往。袁洁第一次想到以离婚终结此刻的愤怒,这两个字她从来不觉得会降落在自己头上,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家庭。可是……
经过一周的煎熬,她觉得自己暂时需要冷静,人过四十了稳定大于一切,看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每天道歉和自责,起初愤怒的离婚咆哮似乎慢慢没有那么强烈,可是心里这道坎始终迈步过去。经过文峰多次断绝关系表态,袁洁也给自己寻找原谅的理由,女儿、年龄、家庭、父母等等。是不是顺从命运就这样下去吧,她忘了是不是弘一法师说的还是哪位得道高生讲的,人生的一切早有安排,因为你选择的剧本早就在天堂读过了,是你认为最好的。认命和解或许是给自己一条出路。可后来发现,他们依然藕断丝连,甚至还在幽会同居,这让她再次下定决心离婚了。或许人生最终结局都将是一个人的旅行,谁也不能陪谁走到世界的尽头,就像歌曲唱的那样,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生活不会因为你的难过停止前行脚步,时间也不会因为你的叹息停止不前。自从危机后,他们分床了,可是文峰依然如故会给她做饭,烧水、拖地,感觉和过去没有什么变化。如果不是她知道这件事,她宁愿时间凝固在这一刻,这样言听计从的男人居然跑进别的女人世界里。有一天她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端详好久好久,白发增多,皱纹的蔓延、身体变形,自己俨然和青春不搭边了。都说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她觉得自己除了一脸老像以外,整个人陷入颓废。她好像被什么刺激了一下,她竟暗自决心要战斗,即便文峰还要不要继续,心里的挫败感让她顿时充满斗志,她要和这个女人做一次搏斗,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她见过那女人了,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世界观如此与她格格不入。那女人穿着高雅透着妖艳,淡妆下不失妩媚,坚挺的胸在高跟鞋节奏下随着波晃动,这种风骚的女人有几个男人经受住考验。就是袁洁,都觉得这样的女人男人不喜欢就是有病。相反此刻她没有心情赞扬这样的女人,只想和她交涉,为了婚姻家庭为了女儿让她离开文峰。家庭危机、工作压力让袁洁重新审视自己。
这次约见,文峰就坐在茶楼外头的长椅上。袁洁之前告诉他,交涉完毕再给他算账,文峰如同犯错误的学生,低着头说:别把事情闹大了,不然我这工作没有了,女儿出国留学会手影响。袁洁忽然火冒三丈,感觉到这示弱的表态中却有一种威胁。 多年的基层工作对她性格塑造是具体的,风风火火的工作、大大咧咧的生活。交涉持续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很明显,袁洁没有得到想得到的,就如同她现在找第三针疫苗接种的人那么难,出了茶楼她啥也没有说径直走了,文峰跟在屁股后头追了过去。女人出门优雅的来了一句,大姐慢走!你如果真要挽回,就请你把他当一个男人!一个有尊严的男人!
袁洁是听到这些的差点就破口大骂了,可是她没有。她今天交涉失败了,但是她心里却有一种怪怪的滋味。她也想起了许多往事,这些要不是这个风骚女让人直接指出,她或许永远听不到,也不知道自己丈夫心里话。一次,文峰和单位同事打牌,袁洁打电话让他立即回家,文峰觉得都是同事,这样太没有面,就挂了电话,后来袁洁追到同事楼下大喊大叫说,区医院心内科在楼上赌博了!这一喊!文峰再也没有牌友了。袁洁觉得这一招好使,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事后还给文峰道歉,并买了衣服。文峰似乎原谅了她,可是今天看来不是那么回事。还有一次,春节聚会,文峰父母姐姐都来过年,因为袁洁说听不懂他们老家人说话,躲着看电视,文峰喝了点酒当场呵斥袁洁,谁知,袁洁直接将一桌子菜掀翻在地,文峰破天荒说要离婚,后来袁洁也是喊着离就离,后来还是文峰选择道歉。在袁洁的心里有一个信条,男人不能惯着!再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嘛!每次她们发生吵架她都能把文峰拿捏死死的,这些年屡试不爽。此刻,她到有点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了,男人也是要面子的。
想到这里,袁洁破天荒感到危机,出现这样结果不是文峰一个人的错,她知道文峰优柔寡断的性格,注定决策漂浮不定。这么多年,他对她言听计从,似乎基本没有反对过。如今,他能给那个女人说那么多压在心里的话,足以说明他的确过的压抑。可如今,一切似乎都晚了,这个女人亲口告诉她,她怀了孩子!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交涉的当天晚上,文峰依然回家做饭,虽然袁洁不会吃,但是他还是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只是再也没有过去那种温馨,一切好像女王发怒后惩罚奴隶一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袁洁坚持离婚,文峰坚决不离。但是两人有一个约定,就是无论离婚与否,这件事不能波及女儿出国考试。所以她们还要在周末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内心的撕裂怎能心神合一,恰恰他们就可以,有时都怀疑有些夫妻天生就是一个好演员。其实生活中往往就是这样,只要有共同的目标或者共鸣点,有些事情就会扑朔迷离,甚至会出乎意料的像神一样存在。
六个月后,等那女人生完孩子。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一切也将归于平静。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时刻上演着这样那样的故事。忽然想起来奥斯卡奖获的伊朗电影《一次别离》,主人公两口子离婚档口,法官让女儿选择跟哪一方,成为电影的最后遐想。世间万事万物互相作用产生一个奇葩的存在,我们却一直为这存在叫好,堂而皇之说,存在即合理。
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的身影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里一会拉长一会拉短,是爱还是不爱,是离还是不离,我们不得而知。盯着黑夜看多了,渴望白昼;自然,白昼呆久了,需要夜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