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仲夏,温州仙岩仲夏的梅雨潭迎来一群来自京、津、沪的中青年教授、学者。他们是中央财经大学教授马金花女士、上海财经大学教授黄天华、天津财经大学教授李炜光。我和时任温州市政协副主席朱贵远先生滥芋其中,一同到仙岩寻绿。游人寥寥,商潮催化下的温州,有这撩人心扉的境域,真的使我们一行惊诧。我们沿石阶辗转而上,身畔鸟儿的啁啾,蝉儿的狂燥合成盛夏的进行曲。葱郁的树冠遮蔽在石径两侧,我们已听到潺潺的水声,透过密匝匝林木,隐约间万千涌动着翅膀的水流飞涌而下。我们沿逼仄的石径而上,刹那间豁然开朗。瀑布左侧梅雨亭端坐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迎接着我们,俯视着梅雨潭。亭子古朴的如同一把旧油伞,散发着沁脾的幽香。我们努力找寻着朱佩弦先生足迹。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清华大学的两个文人脊梁,一个是被后人以火赞誉的闻一多,另一个是被盛誉为光的象征的朱自清。朱自清是北京大学读书时改用之名,取自《楚辞小居》,意为廉洁正直使自己保持清白。
梅雨亭中静卧的石桌、石椅是否还残存着朱佩弦先生的余温?!
温州市税务局谢清法先生早有准备——笔、墨、纸、砚俱全。于是,你方抒罢,我登场,翰墨香四溢在梅雨亭中,与奔流直下的瀑布相互依偎。瀑布的一波三折激荡着升腾的墨韵,与层层叠叠飞流湍急的水花紧簇成万千朵涌动的白梅,形成“剑气飞关月,书香不是花”的意境。
沿“通天洞”下至潭边,一汪水潭绿绒绒,宛如一块硕大游动的“祖母绿”平铺潭中。平静而悠扬的水面,仿佛弹奏着一曲《春江花月夜》,亦或是古箫奏响的串串微漪。墨香抚摸着“祖母绿”的清韵,整个梅雨潭浸润在书香古韵之中。
我掬了一捧青翠的潭水,清洗着满是汗水和污尘的脸孔,一股清新贯穿了我的心扉。猛然望去,“通天洞”下一个魁伟身躯直面着梅雨潭在遐思,那便是官海沉浮几十年的朱贵远先生。他静静凝视着这一汪青翠的绿潭,在寻找着什么……
1923年,朱自清北京大学毕业后,曾经在温州中学任教师。在温州教书期间,写成了《温州的踪迹》等四篇散文,其中描写仙岩梅雨潭的《绿》成为传世的经典名作,这也为次年朱自清北上北京被聘为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奠定了文学地位和基础。并且,成为著名教授、诗人闻一多惺惺相惜的同事。
朱自清1921年参加文学研究会,是“五四”时期的重要作家之一。他以诗歌《毁灭》步入文坛,以散文集《背影》质朴清丽的笔触成为独树一帜的著名作家,可以说温州是朱自清文学体裁转换的地域,也是他人生转场的重要场所。
东晋著名阴阳家郭璞,以一部《葬经》流传后世。郭璞因白鹿衔花绕城,而客居鹿城温州多年。他沿白鹿绕城踪迹见周围山势错立宛如北斗七星,便以今温州市区的华盖、海坛、松台、西廓四山为斗魁;以积谷、选山、仁王山三山为斗杓(现仁王山在城市发展中不复存在)。郭璞认为:“若城绕山外,当聚富盛,但不免兵戈水火,城于山则寇不入斗,可长保安逸”。于是北据瓯江,东西依山,南临会昌湖,兴建的郡城命名为斗城,郭璞在城内还开凿了二十八口水井,象征天上的二十八宿,一幅天人合一的永嘉郡雏形,展现在东晋明帝元年,即现在温州市鹿城区一带。
郭璞之后,谢灵运的山水诗为瓯江两岸续写出钟灵毓秀的辉光。以明王朝朱元璋的重要谋臣温州青田人士刘伯温的历史现身使温州这方土地成为人杰地灵的胜地。温州千余年间始终荡漾在华夏文化重镇的氛围中。
温州再度呈现在国人面前是“重商主义”下,中国由农业大国向工业大国转型中的过程中。工业化的进程中温州被浓厚的商业氛围围裹,文化被商业文化取代。几十年的发展,温州人清醒的意识到,没有文化的城市是没有灵魂的城市,于是,城市广场绿地建设,名人故居、寺院的复建,山野乡村的复古野趣。温州人在寻找天地人和谐共融共生的发展,寻找心中绿地与生活绿地的共鸣。青山绿水才能成为后工业化时代有机的阴阳平衡,这可能就是时下温州人追求的生活品质,和心田中根植的绿。
改革开放四十年后的温州,我们重温跳跃发展中的温州,低调、实干、敢为天下先的温州精神,在繁华落尽现真淳的环境下,瓯江心屿宁静的古塔,梅雨潭沉稳浑厚的祖母绿,以及茶山上古村落民宿的灯火,和鸡犬相间的空旷,都或将成为凸显温州精神升华的助力。
李炜光教授这位“死亡税率”的始作俑者,此时没有《百家讲坛》讲述“正说包公”的慷慨陈词。他默默的凝视着这一潭碧水,仿佛大自然已然融化了他敢于针砭时弊的性格。
山脚下古刹的暮鼓已经敲响在梅雨潭上空,它似乎在催促着我们返回闹市的归程。再瞧一眼那可人的“祖母绿”,再看一眼叠映着万千飞涌的“梅花雨”。倏然,在层层叠叠的水瀑的尽头,一块巨石傲然鼎立在水流中,如同一张苍桑老者的面孔,深邃的守望着青翠欲滴的梅雨潭。他似乎与我们一行道别,又像是无言的嘱托。水激荡在“老者”的四周,飞溅出奔涌的思想。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终于寻觅到佩弦先生的心声和绿的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