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文举
鲁迅文学院学员
第二章 云台进香
苦难的时刻总是漫长的，而幸福的日子又总是转眼即失的。不知不觉中，巴丹到固原开城已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年六月初五的晚上，开城一带下了一夜的大雨。也就是在这天的夜里，巴丹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梦中，一怪兽破门而入，张牙舞爪地来抢他的官衣官帽、牛羊马匹、粮食及金银珠宝。他与那怪兽拼命地厮打、争斗……
噩梦中的巴丹，在炕上（此时定居在开城的蒙古族人已习惯了睡炕）不停地抽搐着，不时地发出怪怪的叫喊声，惊醒了身边的夫人娜仁托娅。娜仁托娅急忙推摇、唤叫丈夫。巴丹随着夫人的推摇和唤叫从噩梦中惊醒，心跳不已。
这时，娜仁托娅已点亮油灯。她见丈夫惊恐万分，大口大口地喘气，全身是汗，便急切地问他怎么了。巴丹只说是做了个噩梦。他见夫人眼神非常惊慌地看着自己，就说没什么，并让她先睡。娜仁托娅本能地端过放在炕边柜头上的水杯，递给丈夫。巴丹接过水杯，美美地喝了一口，似乎生怕手中的这杯水也会被刚才梦中的怪兽所抢走。冰凉的水穿过喉咙进入胃部，才慢慢地浇灭了他心中的惊恐，使他从梦境中彻底地走了出来。此时，巴丹用目扫视了一下屋子，见一切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心中这才感到安慰了好多，就再次催促夫人先睡。娜仁托娅接过水杯放到柜头上，就顺势钻进了被窝。巴丹伸手拉了拉被角，为夫人盖好露在外边的肩膀。不一会，娜仁托娅又面带笑容地进入了梦乡。
巴丹拿过柜头上安静地躺了多日的烟袋，装了满满的一锅旱烟，点燃。旱烟这时在中原还是一个十分稀罕的东西。这些烟叶是一位常去西域做生意的朋友送给他的，他视如珍宝，只有在最兴奋或者最烦恼时才舍得抽上一锅。烟锅里的火星随着嘴唇的吮吸不住地闪烁着，烟气慢慢地在他的眼前盘旋着、扭动着散开，然后消失在了灯光里。巴丹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此刻窗外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等他抽完这锅旱烟后，心中才感到平静了好多，便熄灯睡下，但他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在胸中不停地跳动的声音。随着灯光的消失，刚才噩梦中的画面又恶作剧似的扑到了眼前，活灵活现的，搞得他心神难安。他再次点亮油灯，呆呆地望着屋顶，心中七上八下的，无论自己怎么安慰自己，都难以再次入睡。就这样，他一直辗转反侧地折腾到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会儿。
巴丹醒来时，夫人娜仁托娅已将一杯热腾腾的奶油香茶端到了他的面前。虽然府上仆人很多，但巴丹的生活起居一直都是由夫人亲自料理的，从无例外。清早刚刚梳洗打扮过的娜仁托娅身穿一件淡粉色衣裙，长及曳地，细腰间束了一条紫红色的云带，发间插着一支七宝珊瑚簪。虽然她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但看上去依然面若芙蓉，成熟中暗含着无比的艳丽、温柔与贤淑。看着幸福、快乐的贤妻，巴丹本不想把自己低落的情绪带给她，但是他们夫妇二人还没说上几句，他就忍不住将昨夜梦中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夫人。
娜仁托娅出身墨香世家，其父是以前蒙古草原上有名的大儒商，深受中原孔孟之道的熏陶。还可能是因为生意上的原因，他对中原文化，尤其是中原传统文化颇有研究。受父亲的影响，娜仁托娅对中原传统文化也是了解甚多。听了丈夫所言之后，她心中就莫名其妙地升起一缕不祥的预感，但为了不让丈夫多想，还开玩笑地说：“老爷，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非老爷近日是交了桃花好运，怕哪个狐狸精找上门来？别害怕，为妻是不会为难你的！”娜仁托娅边说边留意着丈夫的表情。她见丈夫脸色依然沉重而忧虑，便收起了娇笑问：“老爷，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的事了？”因为巴丹向来都是一个嘻嘻哈哈很乐观的人，像今天的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只有当年徐达兵临平凉城的那段日子里才有过。
巴丹仰头细思了一会儿后说，没有什么麻烦的事啊，看着大家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的红火，开心都来不及呢，能有什么麻烦呢？
老爷，咱来此地已有十几年了吧。这十几年里，不仅远避了战乱之苦，还年年风调雨顺，过着舒心的日子。这既是老天爷对咱的宠爱，也是老爷当年明智选择的结果啊！娜仁托娅说着把头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巴丹顺势搂住夫人的香肩深情地说，是啊，夫人。看来我们当初的确是看准了时局，走对了路子，没有亏下人，老天爷才这般地宠爱咱。可是昨夜的这个梦，我总觉得像是老天爷在提示什么似的，甚至是在给我们预示这里将要有什么灾难快要来临了！
老爷，不就是一个梦嘛。那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谈不上什么预兆不预兆的，你不去理会它便是。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我这心里总是感到很不安。夫人，我是一个粗人，读书不多，明白不了其中的含义。夫人出身墨香世家，见多识广，不知能否帮为夫寻解此梦的含义？
老爷，我看你就不必再计较它了，不就是一个梦嘛，何必如此地认真呢？ 娜仁托娅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也是非常地不安。她还是一个小姑娘时曾背着父亲读过《周公解梦》一书，至今还隐隐约约地记得书中的一些说法，像这种噩梦，书中的解释的确是属不祥之兆。
我是怕又会遇上什么麻烦，甚至是灾难啊！巴丹心情沉重地说。
如果老爷担心的话，为妻倒有一个主意，可帮老爷解除这个噩梦带来的不安。
夫人快快说来！
听说附近火石寨一带寺庙的神佛非常灵验，如果老爷确实被此事闹的心中不安的话，不如上那儿去烧香祭神拜佛，一则是祈求神佛保佑老爷平安、家人平安、族人平安、家园平安；二则是出去散散心，等心情好了，这些烦人的东西也就被忘掉了，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其实，这也是娜仁托娅此时心中最想要做的事，只是她没有一点点想去散心的意思而已。她将此事在丈夫面前说的如此的轻描淡写，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不要再往这方面多想了。
巴丹也曾听人说火石寨云台山、石寺山、禅佛寺（也称后须弥山）的神佛十分的灵验，也早就想去那里烧香，祈祷神佛保佑，可因他平时一直忙于日常事务而未能如愿。
夫人言之有理！今天正好是六月六（即农历六月初六），听说每年六月六这天，云台山都要举办大型庙会，这可是祭神拜佛的最佳时机啊。不如你我一同前去火石寨烧香，祈祷神灵保佑，如何？
老爷吩咐便是。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现在就去火石寨进香去。
是，老爷。我这就去安排，咱们早点出发，别错过了时辰。娜仁托娅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娜仁托娅进来说，一切准备妥当，请老爷移步出发。
巴丹一行十余人离开满家营，骑马直奔火石寨云台山方向而去……
雨后清晨的开城大地上，天格外的蓝，地格外的绿，清新的空气殷勤地擦洗着每一个角落。远处山坡上的羊群像一朵朵盛开在绿地毯上的白牡丹，随风摇曳；又如一朵朵游荡在蓝天上的白云，悠然自得。牧人嘹亮的歌声穿过清新的空气，源源不断地从远处飘来钻入耳中。近处散落在草地上的帐篷和房子相依相映，袅袅娜娜的炊烟从帐篷和房子上空升起，随微风在空中东躲西藏，孩子般地嬉戏着，让人不得不想起那飘香的农家饭菜和奶油香茶。山脚下的路边，小麦、豌豆、胡麻、谷子绿油油地成片连带。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不时打落几滴挂在叶尖上的露珠，跌落在行人的脸上、身上，一丝凉凉的感觉、甜甜的味道，给人一种无限地惬意。巴丹随大家在这沁人心脾的“空气”中、美轮美奂的“仙境”中走了一段后，他郁闷的心情就随着这美丽的景色活跃了起来。于是，他一马当先，扬鞭催马，快速前行。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他们便出了石门关，进入了火石寨地界。在他们前行的山间小道右侧，一座蜿蜒起伏的大山如一道屏障，竖立在天地之间，名叫七里宝山。
七里宝山又叫月亮山。关于这座山，在当地还流传着这样一个神奇的传说。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火石寨井儿沟一带有一湾湖水，人们都叫它湿山湖。湿山湖的西北边上有一座特别高大的山，远看好似一匹狂奔的骏马，尾甩六盘山，蹄越万马关，整个影子尽映在湖中。
山上寺庙林立，住着许多明神大仙。在来来往往的各路神仙中，难免也有那么几个刁钻无赖、争权夺利的神仙。在这座山上，就有一个叫大头光山的显道神和一个叫刁险姚三的跛脚仙，他们二位就属于这类神仙。
一日，他俩因抢夺神坛权位就公开地争斗了起来，而且一个比一个凶狠。他二人斗了不知多少回合仍不分胜败，斗着斗着，跛脚仙姚三求胜心切，便顺手从南天底下抓起南斗八星劈头就砸，想把大头光山砸成一滩肉泥。这大头光山也不是饶爷爷的孙子，立即从天河巨浪中抓起一颗柱天石，猛地一挥还击过去，只听“啪啦啦……轰隆隆……”几声巨响。顿时地动山摇，电闪雷鸣，南斗八星的斗底被柱天石撞了个粉碎，瞬间散成了八块。有一块像月亮一样的碎石落在了这座大山的山顶上。跛脚仙姚三一看事情不妙，顺手将少了一颗星的南斗八星甩到北边的天空上。这少了一颗星的南斗八星在北边的天空中就变成了北斗七星。跛脚仙姚三因损坏了天上的宝贝，十分害怕，便仓惶地逃跑了。大头光山也知闯下了大祸，遂溜到八山四海中去了。只是落在大山顶上的这颗星石，一直银光闪闪，不分白天黑夜地放着光芒，就像刚爬上山顶的月亮一样，它的影子白天映在湖里，晚上也映在湖里，像一轮皎洁的新亮一样，远庄近村的人，白天黑夜都能看得见。后来，人们便把这座山就叫做月亮山了。又因这座山的跨度长约七里左右，有人又叫它七里宝山。
出了寺口子峡，巴丹一行沿着较为宽阔的路通过怀远城（今西吉县偏城乡）前行，再经沐家营（今西吉县城驻地）向北前行不久，他们眼前突然一变，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重重迭迭的山峦，突然间都变成了红色，而且红得那么鲜艳、那么灿烂。重峦叠嶂的山峰，像一团团在绿地上熊熊燃烧着的烈焰。巨大而厚重的岩石散落在翠绿的林间草丛中，像一颗颗红色宝石，璀璨夺目。山峰、岩石，有的像匐卧着的雄狮，目不转睛地贪婪地饱餐着这人间的美景；有的像楼阁窗户，一层层地敞开紧闭千年的心灵，如情豆初绽的少女之心；有的像飞来之石，在尖尖的峰顶搁立，似从天而将，久久悬浮于空无法着地……山，如葱如笋，千姿百态；石，或立或卧，峥嵘峻峭；树，延坡漫去，郁郁葱葱；洞，或在与天公一比高低的悬崖峭壁上张望，或在草木繁茂的沟底密林中窥探（火石寨这种神奇的自然地貌景观后来被人们称之为“丹霞地貌” ）。这里的一切，被大自然打造的如此的神奇、如此的惟妙惟肖！既让人以为是进入了天上仙境，妙不可言，又让人仿佛是进了奇险无比的幻境，惊不敢语。要不是巴丹一行人多，说不定哪个胆小一点的人就会被此奇特的地貌景观吓得毛骨悚然，不敢前行。
快中午时，随风从远处飘来阵阵梵铃之声，深沉而悠远。
巴丹等经过一段转弯路后，一座庞大高耸的红色山峦映入眼帘——这便是有名的火石寨云台山了。云台山又称扫竹岭或西武当山。从远处望去，主峰十分险峻，高约三四十丈，三面绝壁。主峰四周群山环抱，山上林木繁茂，深邃优雅，既拥有江南水乡之秀，又富藏北国粗狂之雄，被人们誉为“云台迭翠”。“每当山雨欲来，云台必先幽然作云，即晴亦多烟岚，啼鸟钟声隐约其中，花香扑鼻。”巴丹、娜仁托娅等人边行边看。娜仁托娅不由地感叹道：“真乃一步一景，十步一天，天地悠悠，好一人间仙境，好一地上奇观！”
接近云台神山放眼而观，笔直峭立的山岩上，大自然鬼斧神工地打造的洞穴、能工巧匠们开凿出来的石洞石窟处，旗幡随风飘扬，香烟袅袅升空，梵铃阵阵入心。路上、山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信男善女们接踵而至，虔诚地在神像、佛像前烧香、许愿、叩拜……山下驼队来来往往，操着不同口音、不同语言，穿着不同服装的商客们川流不息。这里，已被千百年的驼铃声串入了丝绸之路东段北道上，变成了一个十分热闹的集市。
火石寨一带，山清水秀，自古以来就为中原道教人士所青睐，在此凿建了好多石窟、庙宇。南北朝时期，随着丝绸之路的贯通，中西文化、商品的交流，一些西域佛教人士也随之而来，在这里凿石修建寺院、广传佛教，隋唐时期最为兴盛。现有的大多数佛教石窟、寺院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所开凿修建的。
巴丹率家人沿着云台山东北角上的人造石阶而攀，先后来到万寿宫、阎王殿、药王殿、牛王殿、玉皇阁等大大小小四十余处道教庙宇和大佛殿、菩萨殿、罗汉殿等三十多处佛教寺院。庙宇中的神像大多为石雕和泥塑，寺院中的佛像大多是石雕和铜铸。神像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四大天王、药王像等。佛像有释迦牟尼佛、弥勒佛、观音菩萨像等。石雕佛像最大的身高约十五六尺，腹围约十四五尺。铜铸佛像以宋代鎏金释迦牟尼佛佛像最大，身高一尺三寸。每一尊造像，看上去都是那么地慈祥、庄严、宁静。巴丹等人在神像、佛像前虔诚地烧香、叩首、祈祷。
日偏西山时分，巴丹一行离开云台山，前往石寺山而去。
他们前行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一座外形宏伟壮观的清真寺横于眼前。寺中央高耸的八卦亭鹤立鸡群，琉璃瓦片盖顶，宝瓶月牙直入云霄，四周房屋卷蓬整齐有序。这便是伊斯兰教嘎德忍耶门宦的圣地龙潭寺（又称干石窑拱北）。相传元朝至元年间，伊斯兰教先哲撒马尔罕，从西域沿丝绸之路来到中原立足于此——卧龙潭，修建了龙潭寺，广传伊斯兰教。
巴丹等人在龙潭寺行礼完毕后继续前行。不多时，他们被迎面拔地而起的三座暗红色石峰挡住去路。经询问路人才知这便是石寺山了。石寺山又称后云台山、笔架峰或驼岭峰。三座石峰并列拔地而起，高约三四十丈，四面绝壁，嶙峋险峻，若巨剑长矛直插云霄。远看石寺山，像一头座狮昂首怒吼，故称“石狮山”，后来因石峰上凿建了寺庙，改称石寺山。从远处不同的方向看去，有时像一个悬空的笔架，有时又像一头奔跑的骆驼，所以又称笔架峰、驼岭峰。登上峰顶极目远眺，整个人间仙景尽收眼中。夕阳照射处，峰顶放射万道霞光，尽显佛光宝气。四周雄伟的红色山恋显得更加璀璨、艳丽、壮观。
在石寺山东南面的群峰之中，有一形如一对小鸟依依相偎亲吻的奇峰，十分别致，非常可爱，名曰情鸟峰。它向世人讲述着一对青年男女忠贞不渝、悲欢离合、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故事是这样的：
相传很久以前，火石寨一带只有水、火两姓人家，水家贫穷，火家富裕。水家世代为火家做工谋生，但两家关系向来很好，一直到了水家的旺旺和火家的秀秀这一代。旺旺和秀秀自幼在一起生活、玩耍，关系十分融洽。随着年龄的增长，秀秀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为自家做工的旺旺。因秀秀父母不同意这桩婚事，便将旺旺赶出了家门，秀秀也被关进了绣楼不得出门。
就在旺旺被赶出火家后第二年的六月六，云台山举办一年一度的盛大庙会。火家的大人孩子都到云台山赶庙会去了，家里只剩下秀秀和丫鬟小翠两人。秀秀与丫鬟小翠关系十分要好，亲如姐妹，无话不谈。这天，趁着家中没有其他人，秀秀让小翠偷偷地去云台山庙会上找旺旺，叫他晚上前来家中相会。这天晚上，旺旺应约来与秀秀相会，结果被中途回家的秀秀父亲发现了。秀秀父亲被女儿和旺旺的行为气急了，便喊来家中的长工把绣楼团团围住，将旺旺活活地打死。秀秀见旺旺已死，悲痛不已，就跳楼自杀了。
旺旺和秀秀死后，正好被前来赶庙会的观音菩萨在空中看见。观音菩萨见这对年青人如此恩爱，便动了怜悯之心，于是施法将他们二人化作一对小鸟。它俩便以此峰为家，日出而翔，日落而息。年长日久，就在这座石峰上化成了一对石鸟，至今耸立峰尖，不离不弃。
巴丹一行顾不上花更多的时间去欣赏这人间少有的胜景，便急急地沿着石寺山东面的人凿石阶攀蹬而上，进庙烧香祭拜。在石寺山二十余处寺庙烧香结束时，天色已晚，他们便在寺庙内歇脚用餐。
晚饭后，巴丹夫妇毫无睡意，便披衣下山散步。
虽已是六月天气，但这里的夜间仍凉风嗖嗖，清新的夜空中不时地掠过丝丝寒意。远处的山峦在朦胧的夜色中，连绵不断，相依相连，像老人、少女，似雄狮、怪兽，又如遥远而深邃的城堡……
这天夜里，虽没有皎洁的月光，但石寺山上空繁星点点，下面灯火通明，香客、商客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三台社火正在山脚下同时演出，十分热闹。
巴丹夫妇刚行至山下，忽闻一阵女子的啼哭声。他们夫妻二人便沿着哭声穿过人群寻到哭者，原来是一位年轻女子席地而坐，衣衫破烂，头发纷乱，面黄肌瘦，头上插了一束野草，有气无力地哭泣着，看上去十分的可怜。问后得知她乃甘肃天水人氏，汉族，名叫阿兰，因家中欠账，其父被村中恶霸活活打死，而她又因这恶霸逼婚而逃离到此，无以生存，只好卖身为奴。娜仁托娅见她十分可怜，又身患伤寒，如不及时治疗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危，于是便恳求丈夫巴丹将她收留在身边。巴丹十分赞同夫人的意见。于是，他们夫妻俩便将阿兰收留下来。
第二天一早，巴丹一行在石寺山寺院用过早餐后，准备出发前往禅佛寺。
一出寺院，他们就被眼前的奇景所惊呆、所陶醉。袅袅的雾霭加着阵阵清凉，在群山之颠飘飘荡荡，犹如一群天真无邪的孩童在山间嬉戏。隔雾望山，群山绰约，近眼观雾，雾气飘渺。远处的云，脚下的雾，似一朵朵翩跹起舞的白絮，一簇簇迎风飘雪的梨花……云雾中，既似有仙乐萦纡，又似有一尊尊的罗汉、玉女掠过……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峰，出没于云海里、雾海中，竞相展露峥嵘，千姿百态……
巴丹一行边看边走，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被称作后须弥山的禅佛寺。见一尖顶塔式的红色石峰拔地而起，犹如长矛刺天，直插云霄，石峰四周群山环抱，绿荫缭绕。仰望石峰顶端，寺庙形如方桌大小，旗幡随风飘动，行人不足三尺。他们沿着人造木梯小心翼翼地随着人流上行，直奔石峰顶端的寺庙而去。
火石寨禅佛寺与固原须弥山一脉相承，有着许多神奇的传说，我们就不多说了，这里只为大家介绍一下它在佛教中的地位。须弥山是古印度神话传说中的名山，是佛教经典中所说的众山之王，世界的中心。山顶为释帝天的居所，四面山腰为四大天王的居所，仅此就可见它在佛教中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在禅佛寺烧香结束后，巴丹本想带着夫人娜仁托娅等游览一番这人间独有的美景，但因阿兰重病在身，就不得不扬鞭打马，快速赶回满家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