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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文举

鲁迅文学院学员

诗歌
2019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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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桃花淹没了我的村庄(外三首)

 

清明时节,桃花开了

开满了山坡、田埂、路旁,门前屋后

一片片、一垅垅、一簇簇

足下的芬芳,醉了小鸟、虫儿和羊群

远处的落霞,淹没了我的村庄——

西海固,这块“不毛之地”

 

清晨的阳光驱赶着花香,似浪涌动

我顺手捡起一枝柳条,饱蘸墨香

在粉红的花瓣上撰写——

一种从“不可能”到 可能”的神话

天不信,地信了

世人不信,我的乡亲信了

 

你看,那花芯上滚动的晨露

似乎要告诉世人一个惊天的秘密

一丝淘气的风儿已暗语

它是百年前爷爷流下的泪滴,是

七十年前父亲洒下的汗滴

我静气凝神细观,那些闪烁的花环中

除了爷爷佝偻的身影,父亲蹒跚的脚步外

还有女儿灿烂如桃花的笑容

 

小满:我为短命的麦苗哭泣

 

昨夜,星空下

我漫步在麦田中

聆听麦苗欢快拔节的笑声

遍地灌浆的旋律

如麦香喷涌,扑面而来

心,被幸福浸泡

 

清晨,梦被风儿唤醒

刺耳的怪叫声吞噬了天际

一头硕大的怪兽

在麦田中肆意奔跑

所到之处,嫩绿的麦苗

一株株死囚似的倒下

 

我拼命地阻止——

可我可怜的麦苗倒下的速度

丝毫没有降下

狰狞吼叫的分贝

依然赶时涨高

 

我无奈地捧起一株株倒下的麦苗

仅存撕心裂肺的嚎淘

泪水,淹没了两年的期盼

还有美丽如花的梦想

心无望地坠入梦乡

泪水,依然不停地流淌

洗刷着麦苗的伤口

 

梦中,我踩着遍地的麦香

追逐一只渐远的舞蝶

蝴蝶越过了大山

脚下,汗水与泪滴

化作一颗颗金灿灿的麦粒

眨眼间,香喷喷的面条随风而去

 

远处,怪兽狞笑着说——

我不食人间烟火

待我回首,崭新的高楼

已林立在我的麦田

 

说话

 

天生一张嘴,说话

可我偏偏不会说假话

每次话还未出口,听者已不高兴

包括我的父母、兄弟、妻儿

 

多年来,让我感到

说真话,难;说假话,心痛

于是,我学会了少说话,甚至不说话

以笑替代所有的话

包括真话,假话,还有伤心的话

可嘲笑又不停地袭来,说

如果不是半路残疾变成哑巴,就一定……

一大串数不清的罪名,蜂拥而至

 

一天,我终于憋不住了

试着对一头正在犯错驴说——

好!干的好,厉害

驴转身,蹄了我一蹄子,离去

接着,我对一又矮又胖又老又丑的女人说——

哇,小姐你好漂亮好苗条好有气质,女神吆

她便抛我一个媚眼

 

受此启发,我便懂得了如何说话

对驴,说真话;对人,说假话

如此而已,可最终

我还是选择了做一个哑巴

 

房奴

 

最后一滴鲜血,染红了最后一块砖

最后一滴汗水,拌湿了最后一锨沙灰

再抽几根肋骨,做成门窗和栅栏

双腿弯曲着、颤抖着,一双疆硬的手

流着带笑的泪,接过一串钥匙

开门,似春风满屋,接着

拔下一头灰白参半的鬓发,贴成壁画

再剥下全身仅有的肌肤,铺成闪亮的地板

 

此时,本应是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没过几天,儿女将他仅剩的

几根干瘦的骨头

装进一个合身的木头匣子

准备埋进一块不到二十平米的土地

 

当黄土快壅到鼻子处时

他紧闲的双目又睁了睁,努力地

寻找他为自己建造的那个砖头水泥匣子

但门口已贴上了儿女的标签

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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