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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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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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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塘涝池

那塘涝池

涝池虽然只是一个坑,在飘渺的诗意里,却成了乡村最美的风景。“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夏也浩荡,秋也澄澈,洇洇波光,氤氲水气。

我的家乡渭北高原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它不像南方,水网四布,明媚秀丽;也不像南方三天一雨,两天一晴。在南方,空气总是湿湿的、润润的。家乡却不一样,一年四季干旱少雨,水量不足。不说农作物,过去就是人畜用水,也多是靠水窖和涝池来解决。

涝池正是千年黄土高原干旱缺水的产物,这种顺应自然,协调环境,滋润人生,“取之于天,用之于人”的做法,正是劳动人民战天斗地的经验总结,是先民千百年来生存的智慧结晶。

记忆中,涝池就是我们村中风光旖旎的“瘦西湖”,她就像一块鸡心形的绿色的翡翠深深地镶嵌在村子的东头,无私地滋润着我们这个干旱缺水的小村庄,深情地呵护滋润着全村祖祖辈辈的男女老少,是我们亲近自然、享受乡情的一块风水宝地。涝池周围长了一圈大柳树,柳树上常年鸟雀欢唱,热闹极了。每年春天,涝池岸边的几棵大柳树就最先吐出了嫩叶,鸟儿在树枝上欢快地鸣叫,呢喃的春燕往返于农舍和涝池边上,衔青泥忙着筑巢,鸭鹅红掌拨清波悠哉游哉地来回戏水。小时候,我们这些小伙伴们便爬树攀枝,折来一堆嫩柳条,轻轻拧松外皮,然后抽去木芯,再把两头剪齐,刮去一头的外层,便做成了一支柳笛。笛音高低缓急粗细长短抑扬顿挫,各显神通,和谐悦耳,独具韵味,惹得过路人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不住地翘指夸赞。涝池岸边,大姑娘小媳妇们浣纱洗衣,时不时撩起水滴撒向同伴,嬉笑声、棒槌的敲打声此起彼伏……涝池岸边也是妇女们议论家事的场所,谁家娶的新媳妇长的乖巧漂亮、谁家的媳妇人心灵勤快、谁家媳妇干脆利索,还有东家长,西家短,都是她们谈论的话题,谁家有什么好事坏事,不消一锅烟的工夫,就能在村子里迅速传开……

映刻在脑海最深处的还是妇女们夏天蹲在涝池边的青石板上洗衣服的画面。因为水的稀缺,原本在家中“一盆水洗八件衣裳”的境况,到了涝池边则瞬间实现了“用水自由”。此时的涝池,就像是一个偌大的“洋瓷铁盆”,衣服则像是一条条金鱼与蝌蚪,当妇女们顺手一摆,衣服自由荡漾在清可见底的涝池之中,仿佛是刚从鱼缸中放归大海的鱼苗,自由而欢快的游荡其中。妇女们洗衣服的时候,蝴蝶和蜻蜓在眼前飞来飞去,它们的翅膀有时会温柔的触着你的脸;而涝池中呢,不仅浸泡着衣服,还浸泡着树和云的影子,好像它们嫌自己不干净,要你帮着洗一洗似的。洗完了衣服,妇女们往往会趁着太阳好,把衣服搭在涝池畔的草地上。晾晒着的衣服紫白红黄都有,蜜蜂也需把金黄的衣服当成了大盘的向日葵,围着它嗡嗡的闹;而盘旋在红衣服上空的,往往是乌鸦,它们一定以为那是一大块鲜肉,想着大快朵颐。

时光荏苒。去年休假回村,早晨散步,自然不觉的来到了涝池旁边。看到这塘涝池如今的光景,我不禁心生伤怀与感叹。举目望去,涝池旁原本微风佛动的一排柳树,如今也因缺少涝池水的润泽而变得垂垂老矣,没有生机。涝池岸边原本光滑色亮的青石板如今也早已被黄泥和杂草糊绣的面目全非,失去了昔日的那份光泽与典雅。涝池中原本那一池碧波荡漾、宛若宝石的池水也早已夹杂着那个年代的欢声笑语和喜怒哀乐一同渗进了悄无声息的时光与岁月当中。现如今只留下了这块惨白而又皲裂的池底。看着眼前的这面池底,我仿佛看到了黄土高原上那常握锄头与铁锨的老农的手。我深知,不管是如今的涝池,还是老农的手,那都是与这片黄土地誓死抗争留下来的时光之痕。

涝池是历史的记忆,也是童年的记忆。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涝池这个物象逐渐消失。如今,乡村几乎没有涝池了,看不见涝池周围高大的柳树和悠扬舒展的柳树条,也看不见村庄上空袅袅的炊烟,人们无法记住乡愁,已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潜在的心灵遗痛。

在某个月明云淡的夜晚,故乡涝池的那一汪碧水悄然不觉的流进了我的梦里,当梦境与涝池邂逅之时,我又看到了那片久违的粼粼碧水,绿柳垂髫与淡青石板,仿佛也闻到了它浑身散发着被时光浸润过的温暖与暗香,至今想起,仍历历在目,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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