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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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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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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狗尾巴草


那是插秧刚刚结束后的一个早晨,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柳岸村头一台抽水机,发出“突突”的响声,开始把清清的河水,抽向用红砖砌成的水涧,然后又顺着过水涧流入需要灌水的秧田。
村子里年轻姑娘们,每天早上只要听到这种“突突”的抽水机声,她们早早地起床,或吆三差五地端上洗衣盆,往水涧方向跑。因为那是深水里抽出来的水,清凉又干净,如果是口渴还真有大胆的姑娘捧几口,滋润一下嗓子,随后发出一声“好甜”的感慨。
姑娘们到了涧边,自然是把裤管卷上小腿弯上,露出白嫩的小腿,打着赤脚一字行往涧里一站,有的用手搓洗衣服,有的用棒槌锤打衣服。她们有说有笑,仿佛如一群快乐的小鸟。
这时涧的另一边,传来几声狗叫,姑娘们把目光投向狗的主人。
“阿娟来啦。”有几位姑娘滴咕着想着鬼点子。
阿娟今天肩披长发,头上扎着红绳,那红润润的脸蛋上的两个小酒窝,盛满了甜蜜蜜的笑,双手端着一盆子衣,光着脚丫向涧边走来。小狗跟在她屁股后面不住地摇头摆尾。
待阿娟选好位置准备洗衣,这时不知是谁向她脸上用手掌拍来一脸水,阿娟先是一惊一咋,忙用手去护脸,不知谁又来了一手掌水。阿娟连忙从涧里爬起来,准备骂上几句,仔细一看,原来是平日玩得最好的阿梅和阿蓉。阿娟用手扯住她俩的脸蛋,不住地说:“还敢不敢?”她们两个调皮地回答:“下次不敢,饶了吧。”
戏水仗算完毕,这时阿梅突然小声地问:“你和阿军恋爱了吗?”“我看阿军这次帮你家插秧出了不少力。”阿蓉补出道。
说曹操曹操到,小黄狗屁颠屁颠地在涧边来回地跑着,突然来到阿娟的面前叫了起来。
抽水机房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他穿一件白色短背心,身着短裤,浑身的皮肤被太阳晒的黑里透红,人们见了都直呼他:“小非洲”。他就是机务员阿军。
阿娟见了阿军借故离开了她的好姐妹。他身后传来一阵笑骂声:“阿娟,你重色轻友。”
阿娟与阿军确实恋爱上了,她家缺劳力,弟弟在念书,爸妈多病不能下地干重体力活,希望她找个本村的青年,可以照顾和帮助他们,阿娟答应了。巧的是阿军在插秧季节,给了阿娟很大帮助,这样两个年轻人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阿娟在阿军的帮助下,三下五去二,一会儿一盆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也让在场的姑娘们羡慕不已。
太阳从地平线上慢慢地爬起来了,照在柳岸村的屋宿,到处都升腾着炊烟,享受着人间烟火;照在田心上,庄稼正勃勃生机,让人看到丰收的希望;太阳照在淙淙流水的涧上,让人看到了水随人意灌溉良田;太阳照在涧旁的大道,照在一对热恋人的脸上,让人看到了人间幸福就象一对热恋的人。


第二年,阿娟和阿军结婚了。人们常说生活就象涓涓细流,生活就象一把乱麻。阿娟和阿军为了生活开始了磕碰油盐酱醋茶。因为阿军是孤儿,结婚扯了一屁股债,阿军见讨债的上门,就开始躲。俗话说的好,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为了还债,阿娟和阿军商量出去打。阿军舍不得跟着自已在外面受罪,劝她留在家,时常还可以照顾一下父母,阿娟觉得阿军是个好男人,又时刻为她作想,也还替自己的父母着想,除了感激还是满满的爱。
阿娟同意了留守在家里,阿军很热烈地爱阿娟,用手不住地摸阿娟的头发,并抱在怀里长久的热吻。
第二天,阿娟的男人去遥远的海南打工,她将男人的被包,抢着背在肩上走了一程又一程,男人看得出阿娟的脸上冒着汗,便解下系在手臂上的毛巾,深情地擦拭着,此时跟在他们身后小黄狗“汪汪汪”直叫,阿娟不好意识地接过男人的毛巾,拼命地擦拭,不知不觉竟然擦出了眼泪。
阿娟的男人安慰心地说:“我在外面混好了,我来接你。”
阿娟“嗯”了一声便继续走路。
小黄狗一路上不停地跟在他们屁股头撒欢,有时还跑在他们前边不断地撒尿,让人看着讨厌又好笑。
车站终于到了,阿娟和男人依依不舍,小黄狗不住地舔主人的脚,阿娟的男人抱起小黄狗,伶悯地说:“在家好好照看主人。”小黄狗很懂事的“嗯”了几声。
车起动了,车尾放了几个响屁,一声高音喇叭响后,扬起灰尘走了。
阿娟和男人的视线相互变成一个点,
阿娟呼唤着小黄狗,小黄狗前边领路,一路小跑往家回。
阿娟的男人走后,她勤俭治家,勤劳苦干,她忙完责任田,又去打零工,一刻也没停过,小黄狗成了她形影不离的伙伴。阿娟人长得挺漂亮,村子里总有几个闲人总想欺负她,时不时地想吃她豆腐。阿娟行得正,总不给这些闲人得手,有时她庄严地拿出她男人来吓唬他们。有个光棍叫陈云全专门行刺激,常偷看阿娟洗澡,甚至连阿娟上厕所小便,他要去听水声。阿娟知道后干脆来狠的,唤使小黄狗去咬他。有天夜里,光棍汉陈云全去偷腥,却被小黄狗咬伤了腿。光棍汉陈云全理亏不认错,反而屎盆子往阿娟头上扣,闹得全村上下仿佛阿娟真的与光棍汉陈云全有一腿。
世上真是无巧不成书,当阿娟与光棍汉陈云全闹得没完没了时,阿娟的男人阿军回来了……
阿娟与男人离了婚,光棍高兴得睡不着觉。
几天后,人们在河里发里阿娟投河自尽已示清白。
几天后,人们发现小黄狗在阿娟的坟墓前,不吃不喝,只是哀嚎……
小黄狗也死了。


不久后的一天,阿娟的男人阿军与光棍汉陈云全相约,展开了一场生死的决斗。
这一天终于来了。
地点设在阿娟的坟墓那块空地上。这天,晚霞的余辉落在广阔的原野上,人们都洗脚上田,回家休息。
阿军却到街市上买了两只烧鸡,两瓶高度酒,直奔阿娟的坟墓而来。
他抚摸着阿娟坟墓碑上的遗相,她看阿娟对他似笑非笑,看得出对他的一脸无奈。
他给她上完香,天已黑了。
阿军倒跪在阿娟的墓前,口中哀怨道:“夫妻一场没想到如此下场!”
香烟袅绕,阿军好象听到阿娟的天籁之音:“我们既然缘份已断,没啥说的,你回去吧!”
“我不回,我要让狗日的光棍汉陈云全不得好死,我们约好了今夜子时在此决斗。”阿军把这消息告诉了阿娟,他看着阿娟的遗相,他发现阿娟对他好象是一样鄙视,并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他有些生气,又重重地对阿娟说:“我今夜让欺负你的光棍汉陈云全不得好死!”说完他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此时阿军沉默着,象是给阿娟在祷告。他的思绪很快回到他们初次相识,那是在一个水利工地,阿军的裤裆破了,羞死人。从工地到住处需半过小时,而且要经过很多人群密集的地方,阿娟主动从随身带的针线包里拿出针线缝补,那飞针走线的样式,阿军看着看着真象他母亲,特别是那用牙咬针线头时那模样更象,裤裆在阿娟手里很麻利地补好了,而且比裁缝师傅的机器还漂亮。阿军此时感到的不仅仅是个女性的温暖和热爱,更是对母爱的一种回味。
阿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阿军的领地,他们开始了对爱情的懵懵懂懂的爱。后来,到插秧的季节,阿军勤快,干活又有把力气,两个焕发青春的年轻人,在泥水里一边插秧,脚与脚的接触,手与手的接触。正吻合男人是泥女人是水的道理,他们常干完活,手拉手站着,坐着……这一切被阿娟的父母看在眼里,心里也高兴。
阿军还在思绪想到初次与阿娟偷吻,那滋味涌上心头,美在心上。
阿军想着想着,突然肚子里打鼓唱戏,想到自已带的酒菜,面对着阿娟的坟墓,饮一杯叫一声阿娟,那情景戚凉可悲。
人们常说酒是串肠的毒药,阿军面对的酒恰是情感的催化剂。他喝着喝着倒是自己象小孩一样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此时的夜风也开始帮助阿军增加悲情的力量,他一边哭,一边鼻涕眼泪大把大把地滴落。他也哭够了,酒菜吃的也差不多了。天空中的月亮也时儿被云块遮住,好象并不同情阿军,也不给他好的气氛。
快到子时之时,阿军酒醉,被夜风一吹,迈着醉步,等候着光棍汉陈云全的到来。
他醉了,他眼里仿佛看到的是光棍汉陈云全,他满眼满脑子都是光棍汉陈云全。他无比的愤怒,他大声地骂陈云全不是人。他见风作影,对着陈云汉挥拳,他笑着怒骂:“狗日的,接招。陈云全你是个大坏蛋。”
他醉到了,倒在地上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见陈云全将他打倒在地,挥舞着拳头将他浑身揍疼,连他骨头都打断。陈云全按着他头部高喊:“阿军,你老婆阿娟不是我害死的,是被你气死的,你该死,我揍死你。”陈云全挥拳打累了,又用脚死命的踢,口中念到:“我说你老婆身上有颗痣,你相信,你看你身上不是有颗痣吗,是人都有痣,你太笨,你该打,打死你活该!”
阿军还不相信,脱掉自己的衣裤,在自已的下阴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找到一颗痣。
天快亮了,阿军醒来,原来是自己醉酒后,做了个梦。
阿军明白了梦中的道理,跪倒在阿娟的坟墓前又是哭,又是不住地煽自己耳光,把个脸打得肿的活象一个猪头。
太阳出来,象那次和阿娟在流水涧里洗衣一样的温暖,但今非昨,他是后悔不迭。


阿军在阿娟的坟墓寻思为啥光棍汉陈云全失约的事,柳岸村传来一件喜事,陈云全昨晚投案自首了。
陈云全为何要自首,这都是阿军把他逼进派出所的。
阿军自从阿娟死后,他一直把这笔帐算在陈云全身上。陈云全知道阿军迟早,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便到外面躲了一段时间,谁知一回家,阿军向他下了挑战书,决一死战。
陈云全心知不是他对手,但碍做男人的面子,他壮着胆子应战。
说实话陈云全长得长不象鳝鱼,短不象泥鳅,又兼长期嫖赌,身体瘦得象根干木柴,阿军一根手指都可以把他弹倒在地。
陈云全知道阿军不会把自己打死,但是打残的可能性最大,到时候他亏大了,简直就是活受罪。他想到这里干脆到派出所主动投案自首,这样一可以得到从轻处理,二可以免受阿军的一顿拳脚惩罚。
在派出所里这个坏蛋主动交代了他抓住农村留守妇女,怕伤害在外打工男人的自尊性,不愿给他们戴上绿帽子,就是被他强奸了也不声张的心理,他看上了谁就想办法搞到手,不行就霸王硬上弓……
派出所鉴于陈云全的一贯表现,立即对他进行刑事拘留。
当人们知道这一振奋人心消息时,都燃放鞭炮派出所为民除了一害。


这天,太阳已爬上树梢,阿军知道坏蛋陈云全被关押,拔掉了他眼中钉肉中刺,他觉得一身轻。他再次走向阿娟的坟墓,向阿娟悔过,告诉阿娟他心里只有她,他会常来看她陪她。
他把要办的事全办完了,觉得自己没有留在村里的必要,背上行理再次乘上打工的车去海南继续打工。
在出征路上,他独自一人孤单地走着,这次没有了阿娟绵绵情语,也没有小黄狗的欢跑和一路抬腿拉尿的情景,路上的野花也不情不愿地开着,没有了欢笑,更没有迷人的芬香。
阿军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到了车站。他把背包从肩上放下来,用双手托着,随便找到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来。
车上的广播正播报着:“旅客同志们,到海南要正点起乘了。”
车启动了,照旧象上次那样,原地连放了几个响屁,转了个弯直接上路。阿军忽然间看到车窗外,阿娟带着小黄狗向她走来……
阿军仔细看,那里有阿娟和小狗的影子,原来泪花遮盖了眼帘,刚才看的全是幻觉。
车子在公路上缓缓地行驶着,他的心还停留在柳岸村,他的头一直歪着,再一次歪着,再一次扭着身子,看着,望着柳岸村,眼泪一直流着,拖出一个长长的身影那是阿娟与狗。
阿军走了,柳岸村的人们再次来到阿娟的墓前,看到满地长的都是狗尾巴草,微风吹动,草儿低头,好象是故意留给大家一连串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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