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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佳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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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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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绳打草包的童年

每次看到自己左手食指上的一道疤痕,就会想起我那苦难的童年时光,这道疤痕正是打草包时,被弯刀割裂所致,耳边仿佛传来“呲呲”的搓绳声和“噗噗”的打草包的声响,思绪也回到了上世纪70年代。

那时打草包是我们兴化地区农村人艰苦度日的家庭副业,几乎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全力以赴从事这一行当,毕竟一条草包到供销社也能卖到一毛八到两毛的价钱,完全可以解决家庭油盐酱醋支出,有的甚至抵消孩子的学费和必不可少的人情世故开支。

打草包的原材料就是秋收脱粒后齐整的稻草,先用稻草搓成草绳。草绳是半成品,然后运用自制的木质机械,俗称草包机进行加工。草包机身高1米5左右,宽约1米左右,四角方方的形状,将草绳剪成16根,穿过木头做的“扣”,扣上边有凿好的上下通透的绳眼,绳眼一前一后,留有空隙,让一根由毛竹削成的“别子”从空隙中来往自如。别子左边外侧被刻成三角形的豁口,再沿豁口1公分处的上方叩开一个锯字口,用稻草包着豁口往左边送,接着在将稻草按在锯子口往右边抽拉,别子一来一去,来去之间,扣都需要拍一下,这样草绳为经,稻草成纬,就形成了草包。说到底,打草包就是一门编织活。

打草包通常需要两人配合才能进行,左边的人负责拍扣,往锯子口里添草,还要打好结头;右边的人负责将草别在三角豁口处沿着扣的缝隙送到左边,再将左边锯子口添的草拉倒自己这边,也要打好结头。

别子呼呼生风,扣是上下扑腾。眨眼间,一面已编织成型,解下草包机脚下的草绳,将未编织的另一面翻到面前,继续进行着稻草周而复始的来来往往运动。

我们家兄弟姐妹5、6个,家庭人口多、负担重,是村里出了名的“超支户”。年终决算不仅拿不到余粮钱,反而倒欠集体的。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父母亲只好想出了打草包的法子,缓解家庭的窘况。

起先,对于打草包感到蛮新鲜的,和二姐配合起来也得心应手的,完成草包的数量由最初的10条扩展到每天的20条,相当于每半个小时就完成了一条草包编织。这对于才12岁的我来说,出乎了父母的想象。于是我和二姐成了家里打草包的主力军。

每当星期天的早晨,天还没亮,母亲就叫醒了睡梦中的我和二姐,吃完早饭刚好六点,开始了一天打草包的历程。紧接着,毗邻的何家、陈家相继传来别子的穿梭声和扣的拍草声,此起彼伏。由于都是同年人,彼此间暗暗地较劲,非要分出个高低来。我虽说年龄小,个子矮,但不服输,编织的速度不比人慢,本来半个小时完成一条草包,20多分钟就织好了。结果,当天完成草包编织24条。就是在这天快完工用弯刀刮草包毛边时,刀口扎向左手食指,顿时鲜血直流。等到吃完晚饭,收拾停当,已是晚上10点,除了刀口痛,这才感到浑身骨头骨榫的疼,爬上床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那时大集体,生产队的稻草和攮草一般用作耕牛的越冬饲料,分配给下户有限的齐头草,很快就变成了堆积整齐的草包。见还剩下10多捆稻草,妈妈分配给了我们姐妹四个搓绳的任务,我开心极了。

因为搓绳不像打草包那么吃劲,只需要父亲用木柄榔头将稻草根部锤熟且柔软不再生硬就行,于是我们双腿将稻草夹在胯下,伸出双手起好草绳的头,扣在门闩上或者树桩上,两手边添着稻草边搓着,绳子在屁股后面不断地向前延伸着。沿着家前屋后,三两个小伙伴边搓绳边讲着小人书的英雄人物故事,搓绳的“呲呲”声和讲故事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成为我记忆里的美好印记。

到了晚上,盘点战果,每人完成的草绳足足有30斤,再看看那一双双稚嫩的小手,手腕处一边一个血泡,手指处全是肉刺。

一个星期后,我没有料到母亲又会从邻乡黄丕村买回了一大船晚梗稻草,碧青的颜色,编织出来的草包一定很好看。可我望着稻草,气得翻白眼,不由得质问母亲“不是说好了家里的草用完了,就不打草包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苦笑着回答我,家里的稻草本来就不多,打出来的草包不够一家人的生活开销,现在求爷爷告奶奶地买回来草料打草包,年底就指望它给你们添件把新衣服过年呐!听说有新衣服过年,我破涕而笑,忙着往岸上搬稻草。

第二天,又是星期日。我和二姐六点钟准时开工,家里再次传来扣草的沉闷声和别子的脆响声。

年底,母亲兑现了诺言,一人添置了一件的确良上衣。此后,我每到秋收之后恐惧感就涌上心头,搓绳打草包已成了我内心胆怯却不可逾越的心理负担,宁可上学也不希望星期天的到来。

直到1980年,农村全面实行“大包干”,搓绳打草包才逐渐退出了我们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蛇皮袋和编织袋。

回味搓绳打草包的艰苦童年,我常想:贫穷未尝不是一种财富,因为贫穷激励我们去奋斗、去创造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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