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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佳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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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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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顿子”的温暖

大凡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农村人,大都记得小时候吃“夜顿子”的事儿。

所谓“夜顿子”就是农村大集体那阵子,生产队组织社员夜晚开展秋收脱粒稻子等超强度的农活时,犒劳大家的夜餐,用现在时髦的话叫“夜宵”,我们老家习惯性地称夜宵为“夜顿子”。

记得那时候,生产队里开夜工是常事,因为村里人经常出去挑糖担子外流做生意,被公社视为不务正业,村里成为有名的农业生产后进村。为了赶进度,父母亲每天都和乡亲们一道晚上加班加点打谷脱粒,从暮秋一直延续到隆冬,几乎每晚都开着夜工。夜工结束后,队里安排“夜顿子”,通常就是煮点大米饭、烧点青菜汤,填饱肚子就行。

长时间的开夜工消耗着人们的体力和精力,由于缺少睡眠,父母们总是一脸的疲惫。而我们则不同,吃过晚饭做完作业后,兴高采烈地在场头嬉戏,躲蒙子、捉迷臧,电灯下,欢快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没有一个时辰,喝下去的三碗薄粥早变成了几泡尿,肚子饿得咕咕地叫唤着,一个个瘫坐在稻草上期盼着“夜顿子”的来临。脱粒机的“突突”声如同催眠曲一般,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久,妈妈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大米饭,还有一茶缸滚热的青菜汤,我接过来,扒着饭喝着甘甜如汁的菜汤,小肚子吃得滚圆滚圆。打着饱嗝,伸了个懒腰,将碗打了个粉碎。这时我才惊醒:原来做了一个甜蜜的梦,嘴边还流淌着口水哩。

氤氲的灯光下,妈妈慈祥地打开搪瓷缸,里面是雪白的米饭和碧绿的青菜,饭香和菜香直入鼻腔,刺激着味蕾神经,不由食欲大动,这场面与梦里的情景如出一辙。大锅饭米粒的硬铮经过冬霜后的青菜汤的浸润,饭锅吧的香、青菜入口即化的甜,沁人心脾。我大快朵颐般地吃着喝着,妈妈笑着说:“慢点慢点,别噎着!”这温馨的画面,经过四十多年的岁月沉淀,仍清晰如昨。

第二天早晨,我和央喜、加美、学正等几个玩伴,背着书包上学校,自然聊到昨晚吃“夜顿子”的话题。加美悄悄地对我说“昨天,我爸告诉我妈的,说你爸妈夜顿子就吃了一小碗饭,喝了点薄汤,其余的全部盛回去给你们兄妹吃了!”听了加美的话,我瞬间泪眼婆娑,感叹父爱母慈的伟大。

我家姐妹弟兄六个,除大姐和大哥参加集体劳动外,我和二姐、三弟及小妹四人都是半桩儿、饭缸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吃饭的多,出工的少,每到年终结算,不但拿不到余粮钱,还倒欠集体的。打我记事起我家连年“超支户”。儿多母受苦,这话一点不假,我有着更加深刻的体会。

晚上放学回家,我吃过晚饭做完作业,哄着弟妹上床休息。待到闹钟到夜里11点半,悄悄起床直奔生产队聚餐地——国存大叔家。透过门的缝隙,我看见父母亲面前放着满满的两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手里端着一小碗薄薄的不见菜叶的清汤,你一口他一口地喝着。老队长陈三叔关切地说“人是铁,饭是钢,你们两口子也要吃点饭,别为了子女,饿坏了自己!今天我破例多打一碗饭给你们!”

面对此情此景,我知道加美说得一切都是真的。我走在回家的路途上,虽然外面寒风呼啸,却被父母亲为了我们不挨饿,省下食物的浓浓父爱母爱温暖着。到家后,我钻进被窝假装入睡。

没多久,父母亲回来了,把我们兄妹一一叫醒,依旧吃着白米饭、喝着青菜汤。我感觉除了饭香、菜甜外,还有父母深情的爱,“夜顿子”是世界上最廉价又是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后来农村分田到户,“夜顿子”便成了我们这代人记忆中的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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