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油渣子的诱惑

脂油渣是再平常不过大众日常的农家食物，难登大雅之堂。

用脂油渣做菜肴，思来想去，源自生活的贫穷。其实人间佳肴，大半为穷苦人创造。过去人们缺食少吃，但不缺想象力，越穷越有想象力，缘由是，没食物可吃，便觉得什么都是食物。就拿豆腐渣来说，都已经是渣了，但人们舍不得丢垃圾桶，豆腐渣炖着吃，倒也不失为一道美味。神农尝百草，找出草药来了，劳农寻百食，找到佳肴来了。脂油渣做菜，估计是乡亲不舍心与想象力，合炒出来的美味。

脂油渣通常有两种，一种是板油渣，一种是肥肉网油渣。猪板油白如雪，没炸是油鼓鼓，炸着是油汪汪，含油量是最高的，炸油后剩之物是板油渣，板油渣模样如木耳。板油渣虽非珍品，却是稀品，出油多，留渣少，脚盆大一盆猪板油，炼得一坛子大一坛好猪油，却炼不了一菜碗大一碗板油渣。

而猪网油肉炼猪油，出油率大大低于猪板油，出渣率大大高于猪板油。我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是带皮肥肉炼出的网油渣子。有皮肉，吃起来才够劲，带皮油渣子，吃起来更来劲。无皮油渣子，无从下咽，吃起来如同嚼蜡；有皮油渣，那皮被炸得焦脆，韧劲高于新鲜猪肉皮，可以练习牙齿的咀嚼功能。

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脂油渣只能偶尔让你品赏一小块，其余的母亲均会收藏起来，待正月里留着汪豆腐款待亲戚们。

转眼间，新年过了。记得正月初四，家里来了舅舅、舅妈，还有姑父和姑妈等一众亲友。

父母忙碌开了，父亲烧火，母亲当锅，做她最为拿手的脂油渣子汪豆腐这道菜。母亲先将肉切成丁子用食盐僵一下洗净去腥，又将豆腐切成细细的丁子，芋头根去皮洗净切成半公分见方的形状、拿出脂油渣子用温水花开也切成丁子状。

待油锅烧热后，投入姜葱打底，再把肉丁爆炒一番，依次放下油渣、芋头翻炒，待有个六成熟，投掷豆腐放水，再撒些虾米加肉汤大火烧开。锅膛里烧的黄豆秸子哔卟着响，脂油渣子汪豆腐在锅里翻腾开了“咕咚咕咚”响个不停。大火持续半个小时后，需文火慢炖，此刻放下少许沱粉水，可以起到稠和的效果。待炖到芋头烂熟再起锅，撒入青蒜花，碧绿的青蒜、晶莹剔透的豆腐、金黄的油渣、粘乎乎的芋头、红色的虾米点缀，“色香味”保准让你味蕾大动，勺子停不下来，吃了还想吃。

这是我儿时吃得最为过瘾的一道菜肴，至今难以忘怀。

后来，长大后成家立业进了城。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脂油成了日常家庭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味品。

每次，从菜市场买回猪板油或者网油，妻子总是温水汰洗干净，熬制成脂油。脂油渣则用于烧杂烩，这是妻子自创的拿手菜。

从菜场买来两张卜叶切成三角子，伴以虾米、油渣、慈菰片子一起在肉汤里炖，最后把红根子绿叶子的菠菜放下去滚一下起锅，撒上青蒜花，五颜六色。虾米特有的咸鲜、油渣的肉香夹杂着百叶的豆香，菠菜的清甜，鲜美无比。特别是那带皮油渣，味在嚼劲，带瘦肉油渣，味在肉香。

油渣汪豆腐和油渣烧杂烩两样美味，真个是人间烟火，桌间佳肴。脂油渣虽说平常，但至今，我难以抵御它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