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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佳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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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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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炊烟

儿时的我,看得最多的景色就是乡下的炊烟,有事没事地忘我地看着村庄被炊烟笼罩的形状:袅袅娜娜、影影绰绰、虚虚渺渺,朦朦胧胧,宛若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彩画。望着它,内心的忧愁和烦恼随着炊烟的升腾而荡然无存,脑海里清澈通透无一丝杂念,陶渊明笔下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那般宁静而幽远、轻盈而缥缈的意境常在眼前浮现。

至今都忘不了,小时候氤氲在夕阳西斜的辰光里,跟村里的同伴们一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远远便望见村头家家户户的屋顶炊烟袅袅云蒸霞蔚,心儿就像远航的船儿停泊在码头一般,温暖且踏实。

记得推开院门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在厨房的灶台前忙碌不歇的身影,再细瞧,只见父亲蹲在灶膛口不慌不忙地添着灶火。香喷喷的味道在逼仄的厨房里荡漾,燃烧的火光把墙壁映照得彤红彤红,也映红了父亲的脸庞,每一个角落里都飘荡着温暖的气息。

我曾问过父亲为何要一个劲地添火?父亲告诉我:“添火就跟过日子一样,切不可松劲。人的一生或许不能一帆风顺,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积蓄好灶里的柴,烧旺心头的火。”

一晃五十年过去了,这温馨的场景定格在我记忆的最深处,从未忘却,它就像一粒发芽的种子,深藏于我的生命里,跟随着四季轮回的脚步一同长大而枝繁叶茂。

农历腊月二十三是送灶神上天的日子。每逢这天清晨,在未生火之前,父亲都要先祭灶神,一旁的母亲边忙碌边祈祷:“二十三来祭灶王,当家主人送灶忙。家神柜上摆贡果,两边配上糕和糖,花生柏树一碗饭,炉内焚上三柱香。愿君上天言好事,祈盼灶王降吉祥。”天真无瑕的我望着修整一新的灶堂,不解地问母亲为什么天天做饭,却要父亲祭灶。母亲告诉我“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是乡下流传的习俗,据说只有这样灶堂才好烧,炊烟也才更顺畅,日子才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后来我又好奇地问母亲城里人祭灶吗?母亲笑着说:傻瓜,城里人做饭都烧的是蜂窝煤,哪来的柴火灶?

我这才晓得炊烟只属于宁静的乡下,只属于深沉而无垠的田野,它是乡下人独有的生活符号,是乡村里最美丽的画图。

轻薄如纱的炊烟,那含情若梦、柔若无骨的样子总让人无限眷恋而浮想联翩。早晨的风还没有苏醒时,炊烟总会展露出笔直的神态,大气磅礴,直冲云霄,洋溢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霸道。中午时分,阳光映照下的炊烟仿佛天空一样的淡蓝,即便感觉不到风,炊烟也顾盼流离,在慌乱中失了形、变了状,那凌乱的步伐如同不堪重负的中年大汉,看似随意,其实隐含着无所适从时的身不由己,给人以踉踉跄跄之感。夕阳西沉,炊烟呈现着缥缈疏朗的模样,多了几分写意、添了几许闲适,散漫中洋溢着自由,安静中吐露出惬意,如同一个临近黄昏的老者。

如今,儿时的那一抹炊烟早已远离我们的生活。住在高高的二十九楼上,抬眼望,空旷的天地间只有清一色的混凝土建筑高低不一且错落有致;厨房里的电磁炉、煤气灶、电饭煲,一应俱全,用天然气和电做出来的饭菜倒也快捷、耐看,但一直吃不出乡下柴火灶的味道和那浓浓的烟火气。

每当静下心来时,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乡下的那缕缕炊烟,想起锅腔灶堂里欢腾跳跃的火焰,想起一家人围坐桌前吃饭的温馨画面。

大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们,心底里或许都会珍藏着与炊烟的相关片段和独特情愫。因为炊烟是乡下天空的风景,是烟火气里的精灵,更是镌刻在游子们心中的图腾。袅袅炊烟浸润着家的味道,升腾着烟火的气息,弥漫在乡村的晨曦间,氤氲在乡野的暮色里,缠绵在美好的梦乡中,这是永远挥之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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