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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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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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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小时亲兄弟,长大各乡里。”母亲说这话时,我大概五六岁样子吧。我七岁才启蒙,印象中,母亲说这话那会,我还没迈入学堂门槛。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初,那时,和所有农村家庭一样,家里穷,弟兄姊妹多。我上面俩哥,俩姐,下面俩弟加上父母,九人挤在一间狭隘的三间瓦屋里,手足之间难免有时磕磕碰碰。二哥有次欺负我,我正眼雨巴巴的,被从地里回来的母亲撞见,母亲一边忙着做饭,一边规劝二哥。少不更事,懵懵懂懂的我,竟然将这句话深深地镶嵌进了记忆中,至今难忘。二哥从此也不再无缘无故地欺负我们小几个了。               现在被生活所逼,只身一人来到北京闯荡,对前途,心中也每个谱。租住在丰台新村一家黑里咕咚的小旮旯房里,手机上的信号隐形无踪,无聊的同时还倍感孤独。就常常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沉沉瞇眼睡着,醒来时,一些难抑的情绪,又勾起满怀的惆怅与迷惘。

  来京十多天了,也没见着在北京工作多年的长兄见清,短信里回复说是到南京出差去了。来之前,没想过麻烦他,现在孤独无助起来,却又带着些许的期盼。在这种纠结的心情中,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母亲说过的这句话来,一时心神恍惚,颇有些伤感和失落。

怀念起母亲在世时,每当春节临近,我们兄弟几个不管相隔千山万水,都要风雨无阻的往家赶,为的是能陪伴父母度过一个团圆美满的吉祥年。在母亲身边度过的一个个春节,是这一生中最为温馨美好的回忆。

记忆中,每个寒冬腊月里,母亲系着蓝花格围裙的身影都在忙碌不停。数九冬寒里,屋外大雪纷飞,母亲就坐在火炉边给我们纳鞋底,赶做棉鞋。印象中,儿时穿的棉鞋是用黑色棉纺绒布做的鞋面,既耐脏,又耐磨,而且很美观,整个鞋面呈线条型向前舒展,中间用扣眼打穿六个均匀对称的线孔穿鞋带。里布和绒布中间夹着一层软绵绵的棉絮,穿在脚上暖呼呼的,让邻家的孩子羡慕不已。雪停了,太阳照在雪地上令人眼花迷离。雪水顺着檐沟滴答滴答落在屋檐下,将墙边厚厚的雪上溅出一圈黄色的泥土印来,而北边背阴的檐沟下却挂出一排排尺长的冰凌,晶莹透亮。我们用树棍敲打着冰凌玩的时候,母亲却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的备年货。豆皮子、糍粑、炒米糖、麻糖,都是过年时才能一饱口福,百吃不厌的点心。特别是豆皮子,既能炒食,又能水煮,还可油炸。不论哪种做法,都香甜可口,可惜现在这些传统的东西,就像父母亲渐行渐远的身影,慢慢消逝在我们的视野,再也吃不到了。

大年三十的下午,外面的鞭炮声开始由稀到密,由零星到响成一片。我们兄弟几个打扫完屋子,粘贴完春联,换上母亲早给我们准备的新衣后,看着父亲双手恭恭敬敬的点燃神龛的蜡烛,躬身作揖。父亲对着神堂作揖的时候,大哥便赶紧地在外面点鞭炮。当看着最后一颗鞭炮爆响完毕,一大家子人便开始坐下来,围满整整两桌,觥筹交错,其乐融融,那种温馨喜庆的气氛终身难忘。

团年筵席上,我们弟兄五个一直保持着一个优良的传统,轮番致祝酒辞。给父母致祝酒辞时,内容比较老套,总是诸如祝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之类的,除此之外,哥几个都好像想不出更有创意的祝福语来。也难怪,岁月年复一年,父母除了额头上的皱纹不断的增加变深之外,日子始终也没有变得好起来。他们长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脚步没有迈出过家乡半步,我们除了祝福他们身体好,称心如意外,还能说些什么好呢?

兄弟手足互相祝辞时,内容就变得丰富起来。哥几个在城里的位置都不同,所处的行业也各不一样。譬如说给大哥见清祝辞时,我们小几个会说祝大哥新的一年里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幸福美满之类的;给五弟剑虎祝辞时,我们会说祝他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之类的商场上祝福用语。五弟和大哥不同,这些年一直在郑州经营木材,颇有成就,以买房置车。大哥则在北京食品行业闯下一番名头,与人合作出版了八本行业指导书,是全国食品行业有名气的专家学者。行业的不同,我们的祝辞也变根据各人的实际情况,在心里斟酌不同的用语来表达内心的祝福。

五弟最后给四弟建武致辞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希望他新的一年里能踏踏实实做事,扎扎实实攒钱,早日成个新家,不要再令父母牵肠挂肚。

四弟性子倔,只习惯听奉承话,一听逆耳,不等五弟话说完,就开始申辩,说我怎么怎么啦?气氛顿时变得僵冷起来,我便赶快地搓和。劝四弟说,其实我们的本意都一样,千言万语都是为你好。你看现在父母健在,就像一条绳索,每年把我们紧紧地拴在一起过年,他们百年之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弟兄天各一方,你再想有人像这样下深情地忠告你、提醒你,就没有了。

想不到我一语成谶。父母相继去世后,我们心中都少了份牵挂,加上各自为生活所累,相聚的时间也渐渐少了起来。四弟已经一连几年都没有回家过春节了,大哥每年的春节回来的也很晚。团年筵席上,也没了以前那份浓郁的喜庆气氛,祝酒辞也渐渐淡出了年会。

想起自己在祖墓上撰写的一段墓志铭:先祖仕谅公当年自赣碾转千里,始创今日项河之基业。后经历代先辈卧薪尝胆,前赴后继之不懈努力,始有今日之草庐可供儿孙蔽风遮雨。男儿立于天地之间,当感上苍生成之德,念祖宗庇阴之恩,此君子之所为也。况水长有源,树茂有根。虽岁月悠悠,子孙分派分系;生存维艰,儿女各东各西。我等后裔子孙,又岂能轻慢己之本源哉……

现在,父母已阴阳两隔,驾鹤渐行渐远,昔日的兄弟已天各一方,再难相聚。再过若干年后,这份手足之情是否便会更加淡泊疏远了?

想起父母当年当初给我们五兄弟起名时,每一个名字都以一个同音字贯穿着。大哥见清,二哥建国,我名见闻,四弟建武,五弟剑虎。母亲说这中间这个字就像一条绳索,将我们兄弟几个拴在了一起。人生路上,不管路途多么地遥远,生活多么地艰辛坎坷,兄弟几个都不会走散;不管谁贫穷或者富贵,哥几个一个都不能拉下,都要记住哥几个是一条路上来的人。

可现在,这条绳子还能在岁月的风雨中维系多久呢?到了我们的下一代,还能维系得住吗?

再往后呢?

 

                        2013年8月14日夜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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