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项克峰

儿子，今儿是星期天，我想和你一起去地里做点事。其实，你晓得，家里的日子也还没艰难到需要你的参与。我只是想让你体验下劳动，晓得做一个农民的生活艰难。

你今年已经满十三周岁了，下半年就要开始念初三年级。我在你这个年纪，刚上小学五年级。不是你比我聪明，也不是我没你勤奋，是老爸那个时代的环境，我们那一代的农村孩，都被贫穷耽误了上学的年龄。

我至今清晰地记得，在你这个年龄时，我每天放学回家要担满一缸水，叠衣煮饭，待到夜深人静，才能在一盏煤油灯下做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记得读五年级下学期那年，每天放学了，我都要急急忙忙赶到地里放牛。爸爸一直是班上的班长，有一次老师把我们班干部留下开了个会，多耽误了半小时，我的书包来不及放回家中，只好半路藏到荆棘丛中，揪了几把青草掩盖住书包，破田穿小路，走田埂超捷径，最后还是被你爷爷一顿臭骂，扬起撵牛的鞭杆作势要打我，声色俱厉地逼问我干嘛去了，是不是路上贪玩。你爷爷有个老毛病，肚子饿了的时候，脾气特别容易暴躁。

我看着他那喷火的眼睛，只好回答说，我是在家里挑了两担水缸里才来迟了，你爷爷悬在我头顶的鞭子才放下，愤怒才稍稍平息。夕阳落下平地后，我将喂饱了的牛拴进牛栏，自己却不敢走进家门。乘着朦胧夜色，偷偷溜到屋后，听你爷爷对我怎样的惩罚言论。果然，你爷爷在桌上咬牙铮铮，把饭碗磕在桌上砰砰作响，说等我回来给我好看。我只好连夜悄悄躲藏，却又无路可走。只好摸黑沿着上学的路径，从荆棘林中取回自己的书包，独自坐在教室里自己的位子上，饿着肚子挨到天明。

第二天，我的同桌小伙伴叫李顺舟，早读课时见我的脸色苍白，情绪低黯，关心的问我怎么了，我如实的告诉他整个情节，央他放学回家吃午饭时，给我带碗饭。孩子，像你这个年纪，正是吃长饭的时候，而我，那是已经饿得快不行了。

李顺舟午饭后到学校来，没有带来饭，他拎了一小塑料袋炒米糖给我，歉意的说他母亲盯得紧，没法带饭给我吃。已经整整一天没吃饭的我，已经头晕眼昏，哪还顾得上这些，接过来跑到学校后面的河边，吃几口炒米糖，捧一把河水，狼吞虎咽。靠着同学的炒米糖渡过了童年记忆里最刻骨铭心的三天日子。第四天才被你的大伯把我领回家。

儿子，我不是对你忆苦思甜，我也不是记恨你爷爷。我小时候遭的罪，代表着我们那代农村孩子整个的命运。回忆我的过去，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对比你老爸还算是幸运的。但你却又是不幸的，你不幸出身在农村，出生在当今这个没有公平竞争的环境里；你不是富二代与官二代，你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人生就像马拉松比赛，你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你必须比别人付出双倍的努力，或许才能获得像别人同样的成就，这就是当前的现实。

孩子，你别无选择。你爸只是一个农民，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尽我最大的努力培养你读书。知识就是力量，知识能改变人的命运，这是古往今来颠簸不变的硬道理。古人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和玉。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说法虽然变了，实质还是没有变。

从小至今，你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家里地里的事，我们都尽量不让你插手，是想让你集中精力更好地学习。可是，看着你有空就沉迷于游戏、电视，功课几门都不及格，我真的替你着急。我不知该怎样才能唤醒你！我不知你想过自己的未来没有？难道你想重复老爸今天的悲哀，从人平一亩三分地里刨食？过这种脸朝黄土背朝天，吃不饱，又饿不死的日子？

我不知道你经常看电视，是否明白新闻里所说的“三农”的意思。“三农”，就是农村最穷，农民最苦，农业最危险啊孩子！农村税费改革后，国家取消了税赋，并对农民实行了种粮补贴，农民现在暂时获得了修生养息的喘息机会。这只是暂时安慰了一下农民。作为农民的儿子，你都亲眼目睹了，农民现在的日子改变了多少？人平一亩三分地能改变农民现状什么？主要的收入，还得像一只候鸟，春去冬回，到城里打工来贴补家用。

老爸现在很欣慰你的姐项娜，她通过自己的奋斗，现在有了自己的专业和前进方向。她这一辈子，再不会像老爸这样痛苦和迷茫。她以后走入社会，会有自己的一技之长，用武之地。在村里，你看乡亲们都羡慕你老爸是个文化人。其实说白了，你老爸只是比他们多认识几个字而已，到了城里，照样需要卖苦力来赚一点微薄的工钱。

记得我小时候，你爷爷经常给我念叨一句话，“赶工渡日”。就是说给人家打工，永远只能混一口饭吃的。何况老爸做的还是卖劳力的苦工？你姐姐在大学里学的是会计，她今后走入社会，开始可以做会计，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做会计师，会计师就可以成为一个单位的高管。再努力一下，就可以成注册会计师，成了注册会计师就可以开自己的会计事务所。她可以沿着她所学的专业一直发展下去，最后过上自己想过的惬意生活。如果你不努力，不能迈入大学的门槛，学一门专业，老爸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孩子，你想过没有？

“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已是白头翁。”我比你小的时候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犹在眼前，转眼，老爸已过了不惑之年。空悲切啊！但老爸我还能欣慰的是，老爸努力过，虽然仍然没有成功，但老爸不后悔，问心无愧。

你呢，如果你现在不努力，以后又不成功，你会后悔一辈子呀！光阴如流水，时光不等人。孩子，“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2013-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