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与小坏

小胖与小坏，是我家喂养的两只宠物犬名字。

它们是母子俩，小胖是妈咪，小坏是崽崽。

每天劳作之余，我总要逗它们玩会儿。逗小胖和小坏玩的时间里，是我一天最开心的时刻。其实，我家已有三十多年没再养狗了。不是家里有人讨厌狗，或是有被狗咬伤的经历而不养，而是曾经有过的养狗记忆里，狗给我家带来了遗憾和感伤。

时间由此要追溯到七十年代，那时我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我家曾养过一条黄犬。小时候,家里给黄犬起名叫“小黄”(本文“黄”用谐音字“环”，为避免对号入座，产生误会，呵呵)。

小环十分的乖巧和通灵性。有一次，家里养的那头牛犊似的猪，挣断了圈绳，撒丫子跑得欢。母亲恐它踩坏了邻家的菜地而惹来口舌之争，一边焦急地追赶，一边口里唤着“啰啰啰…”希望唤它归圈。可肥猪哪肯回头！这时小环看见了，全身鬃毛倒竖，一个纵跃，如离弦之箭似的向肥猪赶去，很快就追上肥猪，咬着它耳朵上的圈绳，与猪拔河似的僵持着，让母亲赢得时间赶上来，牵回了它。

小环还能狩猎。一天清早，母亲去菜园子摘菜，小环除了像每天清早一样，围着母亲摇头摆尾表示亲热外，却还咬着母亲的裤脚往前面牵引。母亲见它全身湿漉漉的，恐弄湿了自己的衣裤，就吆喝着赶它走。可母亲刚撵开它没走两步，它又再次回头咬着母亲的裤脚，往旁边豆地里方向牵扯。母亲顺着它要牵扯的方向定神一瞅，一只硕大而还残喘着的野兔，正躺在草丛里动弹不得呢。

可惜小环最后却遭人毒手，令父母多少年后都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小环是死于太忠义和太管家了。

那时，邻居家和我们家都养了很多的鸡鸭。两边的雄鸡为了争地盘，抢食物，常常斗得羽毛零落。母亲见了，便将两只雄鸡驱赶开来。可小环似乎误解了母亲的心意，再待到邻家的鸡跑过界时，不用谁的招呼，嗖的一下冲上去，将邻家的鸡赶得丢魂落魄。邻家的鸡自此再不敢越“边界”一步，可却被谁怀恨在心，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小环从此的销声匿迹了。不几天，邻居家挂起了一张黄色的狗皮，张晒在太阳底下。

我们全家人心知肚明，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把愤懑写在心底。黄狗皮上面没写字，你能说就是你的？天下难道就你家有黄狗？

旧犬喜我归，低徊入衣裾。

邻舍喜我归，沽酒携胡芦。

杜甫笔下的旧犬和邻舍是多么的有情有义,而我家的邻舍却又是多么的薄情寡义。第二年(1980年)，江汉平原遭受洪水，父母黯然地搬回了现在的柳关。

或许，小环的死，也是促使父母下决心搬回柳关的主要原因之一吧？我家有了小胖后，我似乎明白了父母当年下决心搬离的原因。

最初见到小胖时，是一天傍晚，我和妻子劳作完回家时，见一只憔悴的白色狗儿蹲坐在门口，眼里流露出几分饥饿，几分惶恐的神色。我一瞧周围，寥无一人，明白这肯定是只被抛弃的流浪狗儿了。正想开口,妻子先动了隐恻之心，她抢先对我说，“我们把它收留下来吧？”

妻子不知道我家曾经有过的养狗故事，更不知道我对狗曾经有过的深厚感情,她怕我反对，试探性地征求我意见。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

小胖没几天就和我们混得很熟了。可是它的嘴巴很刁，素食不吃，每餐都要有荤腥才肯张嘴，待遇超过了我们家的生活标准，家里凭白增大了许多开支。我怕妻子嫌弃它，就想了个理由开导妻子：“古来俗语话说得好,‘猪来穷，狗来富，猫儿来了开当铺’。小平同志也曾经说过，‘餐餐有鱼有肉，就标志着生活已进入了小康的生活’。小胖的到来，使我们家改善了生活，这充分说明小胖是只吉祥狗”。

妻子见我引经据典，说的上刚上线，本来对小胖有些怨言的她，从此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有我心里偷乐：小平同志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小胖天生的胆小。一次儿子捉来一只大龙虾，放在门前的水泥地上，故意逗小胖玩。小胖见了这个张牙舞爪会爬动的家伙，“汪汪”叫个不停，却又不敢上前，儿子把龙虾捏起，猛地一下抛到小胖身上，小胖吓得转身就跑，躲到房间床底下半天不敢出来。妻子每次给它洗澡，盆子里两寸深的水 ，它也总是惊恐地跳出来。

可是天生胆小怕水的小胖，一次勇敢的表现，却赢得了我们全家人对它的尊敬。有个夏天，妻子在门前溪沟里洗衣服，湍急的流水冲走了一件衣裳，妻子下水到齐腰深的水中打捞。坡上的小胖看见了，口中“汪汪”叫个不停，用爪子急躁的在地上刨土。妻子见了，故意逗它，口里佯装喊：“救命呐，小胖！”

小胖听见妻子的叫声，毫不犹豫地猛冲下河来，游到妻子身边，可是却又没办法，只好又游到岸对面，再返身游回来，如此反复几趟，直到妻子上岸。

今年三月，小胖生下俩个崽崽，毛绒绒的十分可爱。小胖每天守着自己的狗仔寸步不离，食物都是我们送到它面前，每次给它送吃的时，都看见它在给俩个崽崽添着身子。小狗崽在小胖精心的照料下，几天一个样，长得很快。狗崽未满月时，求讨的人络绎不绝，妻子却一个都不肯舍。我一位好朋友又来讨,妻子不吭声,我怕好友难堪,只好激将她说：“那还准备养三条狗不成？”

妻子最后只好依依不舍地让朋友抱走了一个。剩下来的这个狗仔，妻子说什么也不肯给人了，给它起名“小坏”。有时还像叫唤小孩似的拉长声音喊：“坏坏——”

我听了心里直发毛，哭笑不得。

小坏一天天的长大，再也不用小胖喂奶了。可是它却天生的比小胖强势。我们吃饭时，每次丢到小胖面前的鸡骨鱼刺，它总是像射箭似的全部抢到口中，而小胖每次都默默地忍耐着而挨饿。

我看了心里就为小胖忿忿地不平。心想这下倒好，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翅膀硬了，转身就忘恩负义了，真是个狗东西啊。

有一次，我专门从外面买回四个鸡爪，回家后，为防止小坏又抢小胖的食，我先把小坏唤到厨房门外边，扔给它两个，然后把小胖关到门里面，再扔下其余的两个。我一面洗手，一面心中暗暗得意：看你今天怎么抢小胖的吃？！

不多时，小坏的就狼吞虎咽吃完了，它还用舌头舔着嘴边的余味，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对我摇头摆尾。我琢磨着这时小胖早该吃完了，拉开厨房门，这一刻，我猛地震撼住了：小胖将两个我扔给它的两个鸡爪，用嘴衔到了门边，正痴痴的坐在门口，傻等着我开门后，留给它的儿吃呢。

我忽然想到老人们常叹息的一句话：“人畜一般”。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