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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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咸阳和全国各地一样的冷，虽然只有零下六七度，但一出门还是感到了阵阵寒意。今天是个周日，我休息，平常我都是六点半准时起床，不知道是冷还是其它原因，我六点就醒了，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A亚当斯回忆录》，这本书是我前一段时间回嘉峪关带回来的。亚当斯是世界著名的摄影大师，也是我崇拜的国际摄影大师之一，翻开这本书首页，有1992年8月的注记，说明是我1992年8月购买的，这本书我不知道阅读了多少遍，但至少不是一两遍，每次阅读都能给我摄影创作增添一丝力量和信心。算起来我胡乱写文字、拍照片也有三十多个年头了，写到今天、拍到今天，我也慢慢的领悟到，照相机和笔一样就是个工具，就是用来纪录我眼前看到的景象而已。我也慢慢地理解了什么叫好文章，什么叫好照片，就是把你看到的感人故事和精彩瞬间用文字和照相机原汁原味呈现给读者就是好文章好照片。你看我现在就用一个带标头的索尼全画幅微单相机拍摄，很少用高档相机了。
我读了一阵《A亚当斯回忆录》，一看表都八点半了，便匆匆起床，洗漱后，公司早饭已开过。我就背上索尼全画幅微单相机准备出去了。来咸阳之后，不管是天热天冷，每个周日我都要出去散苏心情。我计划着吃个饭就去咸阳市中心广场新华书店看看。出了公司大门，径直去了一个叫老碗面的饭馆，想着吃个宽扯油泼面。进了饭馆，一个小姑娘热情地接待了我，殷勤地问我吃个啥！我说来个宽扯油泼面，不要味精、鸡精，少放辣椒。我付了钱，小姑娘就让我坐在靠窗户的一张餐桌，给我倒了一碗面汤，微笑着说天气冷的，让我喝点热面汤，油泼扯面马上上来，又给了我一个机打小票，等着叫号。不一会儿，取饭口的窗口里伸出了一个小伙子脑袋，喊着：4号的宽扯油泼好了！我就过去端了饭，是一个很大的碗，但碗里只有三分之一的面。这个碗就是陕西人俗称的老碗，在我的记忆里，好像除了陕西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碗。我来咸阳后，经常听人说，吃面就用老碗吃，否则吃着不香、更不过瘾。这就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是陕西人性格里固有的基因。
虽然我让少放点辣椒，但还是辣的我稀流声不止，我就去收费台要了三张免费餐巾纸，擦着嘴。这时候进来了一位女人，我刚开始以为是个老人，脸上灰土土的，身上也是一层土，还戴着个安全帽。我第一感觉就知道她是在工地上干活的民工。她进来后，先是转了一圈，看顾客都吃的啥饭。她转的时候好几个年轻顾客，见她身上脏兮兮的，就躲着，甚至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娃娃还趔趄着身子，嘴里嘟囔着、一脸的哭像瞅着那个服务员小姑娘咋办。这一切当然都被小姑娘服务员看到了，那个小姑娘服务员就哎哎了两声，一脸的不高兴，喊着：你要吃啥饭哩，要吃就过来交钱。她见人家喊叫她，就一脸的笑容，由于天气冷，我分明感到了她的笑容是从脸上硬挤出来的，皱巴巴的。她就讨好人家的说：我也不知道你这有啥饭。小姑娘一听，就横声横气地吼着：你不会看这儿。说着就用手指了一下墙上挂着的价格牌。她看小姑娘吼她就更加温声温气地回答着：我认不得字。这时候小姑娘一脸无奈地说：那就来个油泼面。她就连声说：要得，要得。说完就急匆匆的去了收费台，眼巴巴的望着小姑娘，小姑娘头也不抬一下的喊了一声：十块钱。她一听，就一手揭开上衣下摆，一手费力的从衣服下面掏出了一卷钱。我看了都是些零块块钱，她整理了半天才凑够了十元。钱一接到小姑娘手里，小姑娘就不耐烦地甩给了她一张小票。她接过小票瓷瓷地原地立着不动，好像手脚无措。小姑娘从收费台出来，看她挡住了路又喊了一声：让一下。她赶紧让开了。小姑娘头也不回的去了取饭口，喊了一声：一个油泼宽扯。
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我觉着农村人为什么这么可怜，遭遇如此的慢待和冷遇，我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人。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操一口浓烈地四川口音。自我的女儿去四川工作以来，每遇说四川话的人，不管是熟悉的人，还是陌生的人，我都格外亲切。处于一种莫名的同情，我就过去让她坐在我坐的餐桌邻桌。她见我给她让坐，又一脸的笑容，像在讨好我似的。为了不让她产生疑惑，我就微笑着给她解释，叫号的时候再去取饭口端饭。她一听就低着头看手里的小票。看了一阵子，又把小票递给我看她是几号。我一看是七号，就告诉她，人家喊7号的时候再去端饭。她就坐在饭桌旁紧张的，嘴里还不时念叨着7号、7号......
她冷的豁收收的，我就过去从消毒柜里拿了个碗，给她倒了一碗热面汤放在了她的面前。她一看啥话都没说，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我又给她倒了一碗，她喝了几口就放在了桌上。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就声音很大的接听电话，又是一口浓烈的四川话，我一句都听不清楚。她说了没有两句就高兴的像个孩子。我估摸着可能是家里谁给她打的电话。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她接听电话的瞬间非常自然，而且很美，当然这种美主要包含了我对故乡人的一种眷恋，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最美母亲”四个字。摄影创作的灵感促使我，赶紧拍摄一张。我就拿出相机迅速拍摄了一张，当我准备再拍的时候，她看见了，先是一阵惊慌，然后就盯着我。我忙给她解释，我是个照相爱好者，又打开相机显示屏，让她看我刚才给她拍摄的照片，我说她笑的多好啊！她这才放松了紧张的神情，说了一句：像我们这些下苦人难看的，人家谁看哩！我就问她刚才谁打的电话，她那么高兴？她看我问她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由于她说的是四川话，我确实听不清楚，就这样她说一句话，我学着用四川话重复一遍，她一点头，说明我听对了。她说是女子打来的，她的女儿在西南财经大学上学，由于家里经济困难，为了孩子学业和一家人的生活，她和老公都出来打工了，老公在西安打工，她通过一个老乡找了现在的工作，她才来不到一个月。我一听就问她四川人不是不爱吃面食吗？她就说：工地上活重的很，只要有吃的就行了，吃啥都是香的。我问她在那个工地上干活，她就侧着头从窗户外面瞅着，然后向外指了一下，说就在那个工地干活。我一看顺她手指的方向是个修建楼房的建筑工地，远远望去有四五栋高层基础框架已经起来。我就安慰她说，如果没有她这样的劳动者，城市的高楼大厦哪来哩。城市里人住的漂亮房子哪来哩。她应该感到自豪才对，城里人会感恩像她这样的劳动者。她一听好像自信了许多，就给我说：现在苦不要紧，再过四年女儿大学毕业了，她一切就好了。说完她就笑嘻嘻的望着我，我忙竖起大拇指赞叹，她想的对，她是有希望的人。
我想借此机会再深入采访一下她，深层次了解一些情况，估计能写一篇不错的散文。想着给她买点啥，取得她的信任，好给我提供一些鲜活的创作素材。我就问她吃不饱吧！我给她买点啥！说完我起身准备去那个价格牌看看，她一看就站起来一把拉了我的胳膊一下，连说不要不要。我这才看见她的手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了一个土手印。因为，我穿的是件浅色棉衣。这要放在以往，我会不容思索的拍打胳膊上的土印。而这次我没有这样做，小心翼翼的生怕弄掉了胳膊上的那个土印。
出了饭馆，一阵寒意迎面向我袭来，我却浑身暖暖的......
（2018年12月拍摄于咸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