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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凯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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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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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张爱玲



生前明噪孤岛,身后誉满华夏。这或许对张爱玲的盖棺定论是恰当的。

张爱玲,这个从民国初期就一直通过文字让人认识和了解她的女人,从她形形色色作品中,能感到这个女人的大家风范和才华横溢。她穿着民国时中国妇女的装束,穿越过上海滩的大街小巷去学校上课。在电车与人力三轮车相互让路的车水马龙中,谁能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奇女子,她的才华自从成为上海滩上一股拍岸的浪潮后,似乎就再也没有退潮的迹象。从学校时期的初出茅庐到《紫罗兰》杂志成为她高台跳水最舒适的一个平台,不断地约稿和不断地发表,但这并没有满足她向更高跳台冲刺的欲望。她已不满足在一块土地上四面开花,她要到更辽阔的舞台蓬荜生辉。她必须向上,必须仰望,必须在上海滩上留下一段属于自己高跟鞋踩踏出的道路来。

她不断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冲刺。在上海滩这个花花世界里,她是那样的努力,她的努力中似乎是在和谁斗气,似乎是在发泄着对那个家庭的不满和愤懑——祖父张佩伦在第三次婚姻时娶了李鸿章的小女儿李经璹[shú]为妻。于是,这个有着李鸿章作为背景的家庭,就像悬挂着一幅耀眼的图画,不为人知的故事深藏其中。本来是可以衣食无忧的,本来是可以过着小姐悠然自得的生活,然而一场巨变改变了她的命运,使她不得不面对人间冷暖——父母的离异让那颗少女之心过早地冰冻三尺,甚至成为比冰冻三尺更为严寒的冰天雪地。

那个开明的母亲是李鸿章的远房外孙女,接受着良好的教育,而且深受西方思想影响。而守旧的父亲却愿意活在过去,典型的纨绔子弟,抽鸦片、找情妇,整天无所事事。

张爱玲中学毕业和母亲、姑姑住在一起。母亲支持女儿出国留学的想法,遭到父亲的坚决反对。1938年春,张爱玲再次壮起胆子向父亲提出留学的想法,又被父亲拒绝了。之后的日子里,张爱玲时常受到父亲和继母的冷眼和虐待。在那个家庭,她已感受不到室内的温暖,室内室外的严冬让她不得不南下,去独创天下、去寻找来自春天的习习暖风。

在上海,她找到这种感觉。

上海温暖湿润的气候是适合女人生存的。1931年秋到1937年夏,张爱玲在上海圣玛利亚女校度过了自己的中学时代。在这所贵族女子教会学校里,张爱玲就和其她同学一样吃在学校住在学校离饭堂不远的一座阁楼里,一群女生每天麻雀般叽叽喳喳,把楼梯跑得咚咚乱响,惹得负责食堂的嬷嬷很是不高兴一阵……这些来自《小团圆》中的画面和细节,以及那个叫“九莉”的少女,怎么都有着和张爱玲一样的孤傲和怪癖呢?

在圣玛利亚女中,张爱玲的写作得到了发挥和认可。在校刊上发表诗歌和散文,也在汪宏声创办的校刊上发表文章,渐渐,“小荷”向天空伸开了双臂。

1939年,张爱玲在母亲的支持和帮助下终于可以出国留学了。然而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那一发发炮弹,把张爱玲的英国之行炸得路断桥塌。她只能进入香港大学。

香港读书期间,她在街上随便地吃着地摊饭,随便地在街上肆意挥霍着自己的青春;她像一只刚出窝的喜鹊,一刻也闲不下来,她要尽情地享受一下自由的时光,享受一下没有束缚的快乐。然而,就在她沉浸于那一刻的欢乐时光中时,太平洋战争爆发了。这个离海平面最近的中国城市,最先感受到这种海啸式的冲击,她不得不终止在香港大学的学业,返回上海。

在老字辈的面前,她被迫背诵过“商女不知亡国恨”。

已过了青春期,而到了盛果期的她,源源不断的新书和酣畅淋漓的文字,就像少女随随便便的一个微笑,一个顾盼,一个勾人魂魄的眼神。

1943年5月,在《紫罗兰》创刊号上发表的小说《沉香雪——第一炉香》一炮走红,由此为她铺就了人生的红地毯,之后众多深受欢迎的佳作,让她的粉丝无数,进帐颇丰,在上海文艺界灿烂夺目。

没有看到她时,她的文章是那么的神采飞扬,那些出人想象的句子简直就是天使的呓语。在阅读她的文章中,你会时不时地会碰到一系离奇古怪的句子(式),这些能明显感到出人意外的句子让你的阅读节奏不得不慢下来,细细地品,慢慢地嚼,还情不自禁的想找支笔记下几句。有人说,张爱玲的句子的美不是春天的山花烂漫,也不是夏天的疾风暴雨,而是秋天成熟中有花开,花开中有果实,果实中有着让人沉淀的思想。

真的那样吗?是的。

这个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她曾经拒绝过造访但又忍不住去造访他的胡兰成。那个拍着她肩旁有点不规矩的男人还说她个子“蛮高的”,似乎是在试探她又像是在仰望她。那个时候的张爱玲如日中天,说是仰望,根本不为过。旧时的上海滩上多少男人都想着目睹这个文坛奇才的面目呢。

女人最柔软的一部分就是爱,胡兰成摸到了张爱玲的那地方。

那本《红玫瑰和白玫瑰》中也有着她的身影。这本书里,张爱玲把旧上海那些最底层穿着长袍短褂的小人物刻画的入木三分,就像一场电影在读者的眼前一帧一帧播放……这时,她会恰到好处地用手术刀挑破伤口给你看,看那里面的污秽和鲜艳。“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张爱玲真的不是一个很俊俏的女人,因为不俊俏,所以她要把文章写得俊俏些,要把作品中的人物写得俊俏些,要把作品中自己的身影写得俊俏些。那么,她这么深情地投入和自由自在的释放,除了那段由羡慕到爱慕,由爱慕到以身相许短暂的婚姻外,还有就是个性化的自我展示,穿着自己设计的奇装异服招摇过市,在读者的眼中把自己装扮得大红大紫……知道自己并不美的张爱玲说:“我既不是美女,又没有什么特点,不用这些来招摇,怎么引得别人的注意。”

胡兰成评价她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临水照花”,该是女人的怎样的一种状态啊——孤傲、敏感、卓尔不群、心灵孤独。这样的女人用柔美的文字跳舞,当她们的舞跳到一定的高度,便失去了舞伴,落得人在高处,灵魂也在高处,成为一座孤岛。好友苏青就是这样,苏青的《结婚十年》也是这样。

张扬便成了她一个阶段的特殊个性。身冷孤傲的张爱玲,其实她的心灵比那璀璨得烟花还要寂寞——胡兰成的背叛和祖国大陆的解放,都让这个习惯了旧上海味道的女人感到窒息和惊心动魄。尽管她也曾受邀参加了首届上海文代会,但她总觉得那是一场还没有破壳的运动,她要离开,并且马上。1955年,她从香港转道美国。

在她移民美国之前,与最亲爱的姑姑诀别时表示不再通信,除非见面。然而,直到姑姑去世,她们也没能再见。她这一走,便与生于斯、长于斯、成名于斯的上海做了彻底了断。一些在她作品中的情景再现,其实就是张爱玲早就设计好的电影剧本,她要让自己的一生永远活在每一部作品里,只要你翻动书页,她就会从那些书页里,散发着民国时的香水味道,款款走来……

有人说,想了解张爱玲的捷径就是读懂她的《流言》。《流言》是张爱玲的散文集,这其中的文章写的随心所欲,写的没有章法。没有章法就是散文的最好章法,这样想着,就不禁又想读读张爱玲的那些散文,那些罗列着世象万千的字里行间,张爱玲的秉性和脾气穿行其中。她在交友上凭着好恶,她在服饰上奇形怪状,她在生活上孤僻古板,真是那个时代的尤物和无人驾驭的奇异女子。

和胡兰成的婚姻,和美国作家赖雅的结合——如果第一次是人祸的话,那么第二次婚姻就是天灾。赖雅过世后,47岁的张爱玲再也不想这伤心伤神的婚事了。因为她曾经那么深情地爱着胡兰成,她曾经那么无奈地爱着赖雅。

早年不懂张爱玲,读懂已成夕阳红。

在那座无法逾越的心灵孤岛上,她就这样悲伤着,喜爱着。在她的周围,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围绕着她,过着正常人的正常生活,来来去去,一个时代也就在这样的风花雪月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恰如她在《传奇》的扉页上所说的:“在传奇中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

晚年的她置身于红楼梦的研究,这是她最喜爱也是深陷其中的一本书。她常常在这些花园和小姐们谢幕之后回味,回味那有着樟脑气味的快乐和失落……而那个祖籍河北的、名字中透出一股子男人气概的张煐在中国的文字中被划掉了。

声音可以置换,音乐可以置换,岁月也可以置换,唯独那在异国她乡的凄凉和孤独不能置换。那个冷傲中也曾柔情似水的女人,那个才华横溢的女人,那个敢恨也敢爱的女人,就是《浮花浪蕊》中出走的那个人,隔海遥望,既看不到北国的蓝天,也没能再来故乡的土地上坐一坐,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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