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
她也是个女的,也是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也常坐班车上下班。在公司,提起她,能同时说这三个“也”的,只有我。
她原先是国棉X厂的质量管理员,前些年下岗后,来到这个公司做起了保洁工。
她家离单位最远,每天早起要先骑20多分钟的自行车,再从班车起点站上车,一个小时的车程后才能到公司。
她肚里东西不少,文笔也好,有时候还给公司内刊投稿。我强制着给她取了一个笔名,落凤。
活很重。一个超大的车间,三套洗手间,三个更衣室,全归她管。
工作状态无可挑剔。不管什么时候到车间,总能看到她推着硕大无比的特制拖把,一遍清洗剂,三遍清水,一个班N个来回,埋头穿梭在一台台进口机器中间。
收入不多。每月到手的钱摞起来很薄。
总是穿着最难看的衣服,带着那个不知产自什么年代的包。一双文质彬彬的手被糟蹋得面目全非。可她却总在笑。
从她的笑容里,我品不出人生的甘苦,傻呵呵的她麻木了我的舌头。
昨天,在班车上,她听人说,公司要给包括保洁工在内的所有临时工,每人每月加发一百块钱。这个消息,让一个挺稳当的人当众失态。她大呼小叫地站起来,探着身子去询问、落实、认定,然后回身,猛地一抬左手,在我穿着短袖的右胳膊上使劲拍了一下:“呀,是真的,要加钱了!”
脆生生的一巴掌,震惊了四周的同事,她竟浑然不知。我的胳膊火辣辣地就暴起了几道红印。
也许是看她太兴奋,前排的两个年轻人扭过头来让她请客。她忙不迭地一口应承下来:“请,请,我一定请大家!”,像个醉酒的磕头虫。
我一把把她拽到座位上坐下,对准那两个灿烂的笑脸说:不准请,谁吃她的请,我掰谁的牙。
周围的人都笑了。
其实,给他们加钱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