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蚂蚁（组诗）

两只蚂蚁

杏花还在绽放的路上认领春天。田埂上

青草反复向羊群认错。你没有回来

在西掌洼干涸的河道上，石头和石头之间

两只蚂蚁坐在我们坐过的位置。一群麻雀

从它们头顶飞过，我看到它们慢慢

靠拢的身体，就像三年前

你轻轻依偎进我怀里

夜 色

四月。每一朵绽放的花

都会撑开一小片月光，磨河水流无声

像你远去的身影。在去往后山的山路上

月光打在我的身上，便会多出一小块夜色

你说：想你的时候，就想想你的裸体

我的夜色里，有你身体上的月光

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空旷

原来如此

潺潺的水流声里，静默的河流

在西山的背部拐了个大弯。我问你

为何笑？如果太阳不会再升起

你的笑会不会是西村的月色，埋伏在

岸边的荒草丛中。这条一再收缩的河流

将继续走下去，也会在你的背部轻轻拐个弯

你弯腰汲水的样子，就像河流经过一块石头

　　天亮以后

阳光没有剥开云层，壁炉里走失的森林

重新回到铁茶壶的水垢里。我没有过多追问

是谁的脚印，为深夜的大雪指了一条回家的路

他们终将回到一粒麦子的故乡，几声鸟鸣

重新为寒冷排序。它们在人间始终保持沉默

始终保持应有的警惕。人类怎么来的

必将怎么回去。而我转身的时候

才看清雪地里那排浅浅的脚印，重新又

回到麦子饱满的孤独里

　　独 处

让鸟鸣慢点落进西村升起的炊烟里。山谷空空

它们不用着急老去。杯子里展开的铁观音

让它们慢点落进台灯遗漏的黑暗里。屋子空空

我用不了那么多的灯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我愿是书桌上躺着的按钮，随时可把这个夜晚熄灭

故地重游

在看见丹河之前。我先遇到，风从你眼里的水面走过

在遇到你之前。我先遇到，落叶被冻雨洗礼的荒凉

在遇到雨之前。我先遇到，田埂上跳步的灰喜鹊在寻找亲人

在遇到灰喜鹊之前。我先遇到，霜从露水里过滤出生活的真相

而我从巴马线一路驱车赶来。现在，在丹河岸边

只剩下我和这条河流，面面相觑

白云之上

山花在西掌洼的峡谷蔓延。鸟鸣从屋檐下溢出来

扎芽的谷粒，还在反复辨认这片古老的土地

风从杯口吹到杯底，折回来吹了我一下才消失

天空有白云游荡。就像羊群啃着青草缓缓移向山顶

如果恰好此时，我睡着了。路过的陌生人

请别喊醒我。我牵挂的人在白云之上

　　我没有

西村的瓦砾里有荒草的春天，我没有

堂屋的廊檐下一只猫折回阳光里，我没有

我没有从西山来来回回的寒风里带回我自己

我也没有从土地庙的石阶上找回我想的那个人

有什么想说的，就让风替我说吧

有时候想安静了，就让一炷香续满夜色

我在地上的肉身抵达不到你在地下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