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家院外的二亩薄山地,被邻居张铁匠家占了小半亩,地边上的几棵白杨树也被砍伐精光。老孙家的老狗"旺财"声嘶力竭的在地边狂吠、乱扑也无济于事。
这么大的邻里纠纷在民风仁厚的东旺村是多年未曾有过的。
这几年张家的铁匠铺挺红火,周边几个村子的农具铁匠活几乎都被他的俩儿子张大牛、张小虎包揽下了。生意大了胆也大,霸气掩不住地从这家人家流露出来。这不,他们张家为了扩大铁匠铺,把与其比邻的老孙家的地给挤占了。还大言不惭地对村里人散布说,这是先赊后买。
老孙头早年带着老孙婆和十几岁的儿子闯关东,几年后老孙头客死他乡,老孙婆留下儿子孙仁平在关东闯荡,自己千辛万苦地返回到老家。她依靠儿子托亲戚捎回的钱和老家二亩薄山地为生,还养了这条起名叫"旺财"的看家护院狗为伴。儿子后来的光景,村子里并无其他人知晓,好像随着他爹的亡逝,他也杳无音讯了。
自家的地被张铁匠挤占,老孙婆不吵也不闹,就去找淄川城里做陶瓷生意的亲戚给儿子捎信说家中有难让他回家。孙仁平和父亲闯关东,一开始做的是煤场里的苦力活,装卸煤炭。父亲死后,场主念他爷俩实诚肯卖力,可怜他丧父之痛,就让他帮着管事。后来孙仁平就成了煤场里的管家,再后来,孙仁平也开起了煤场,娶了媳妇成了家。现如今孙仁平也人到中年,思乡心切,常挂念着80多岁的老母亲。接到口信,不知是啥大事,心里更加急切,和妻子一合计,就赶紧卖掉了煤场,回老家落根。
孙仁平不动不惊地回了家,除了院子里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旺财"汪哧了几声,村里风平浪静。当晚母亲还没诉说完,孙仁平就明白了原委。他安慰母亲说:"张家不是占咱地,是买了咱那地,用了咱半亩地,给了一亩地的钱,赚了!他们怕你舍不得地,事先托人给我打了招呼"。
第二天,孙仁平还去张家拿来了买卖的契约,给母亲看。其实事情并非如此,张家转多少心眼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一没想到孙仁平在外混出了人样,发了大财,比老张家不知强多少倍。二没想到孙仁平不但不追究,竟把地白送给他们,赔偿也不要,说自己发家了,算是接济他们。三是孙仁平瞒着他母亲和村里人说地是两家买卖交易。这一折腾,张家爷仨虽然赚了,但总也不是滋味,转了好几天的心眼一个没用上,给闪得不轻。
孙仁平闯荡关东,啥人没见过?啥事没遇过?练就了识高见远,胆略过人的本事。处理这事还不易如反掌。他想的是母亲一人在家与张家邻居多年,张家除此之外也没别扭过老人。再说他回家也没想种地谋生,若计较声张起来,仇就结下了。又是近邻,为这半亩地不值,这事就无风无浪地掀了过去。
孙仁平接着马不停蹄地打起了老本行"煤"的主意。东旺村紧靠大煤矿,最初是德国人开的矿,下关东前这煤矿早成了规模。孙仁平去爬山越岭查看地势山脉,他家的"旺财"撒着欢儿跑前跑后,形影不离。孙仁平四方打听求教行家,摸透了这条地下矿脉的走向。大矿周边有些小矿的地下煤层很浅,这与他家附近的地段系同一山脉。
他跑前忙后地张罗了一段时间,就在自家这薄山地上挖开了煤井。一个月过去,竖井十几米深了,不见一点煤沫。孙仁平不甘心,又就近买了几个山地,雇人又打了几眼井。还是见不到煤。买地、雇人、机器,积攒下的钱日渐减少,孙仁平的母亲、媳妇也劝他收手。孙没办法只好先把竖井封盖,找明白人看看再挖。
这边张铁匠家的财运,不知是被孙仁平的大度威慑住了,还是做事昧良心损伤了人气,铁匠活越来越少,铁匠炉熄了一个又一个,新盖在挤占孙家地上的铁匠铺刚开张就熄火湮炉了。本是占了地得了便宜的张家,却走了霉运。一走霉运,反倒连带着就妒恨起了行善积德的孙家。
一天,张家的小儿子张小虎,在孙仁平已封盖的煤井边闲逛,一条狗突然扑了过来,吓的张小虎跌倒在地。缓神一看,这才看清正是孙家的"旺财",通人性的狗也能辩善恶,也记住了孙家的仇。张小虎这时恶念突生,把狗缓缓地引到用树枝木条封盖的矿井边,趁狗不留意,他顺势抽出几根枝条,把"旺财"一下从露出洞的井口摁了下去,然后用枝条把井口重新盖好。他警惕地四下望望,转身离开。摔到井底受伤的"旺财"微弱的吠声,刚传出井口就飘散在旷野中。
孙家的"旺财"失踪了,孙家和乡亲们村里村外的寻了几天,也不见踪影。村里人也觉得"旺财"的失踪不是好兆头,私底下议论好人无好报,孙仁平这好人也开始倒霉了。
孙仁平挖了几眼竖井,填进去了不少钱。决定转做煤场买卖,当机立断,马上雇人把这几口废井填平。在填到"旺财"掉进的那口竖井时,人们才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它。孙仁平亲自坐着吊筐下到井底,心疼地抱起"旺财",发现它的四爪都已抓破,血迹已干。嘴上除了血迹,还有黑乎乎的东西。"旺财"在他怀里呜了几声,蹬了下腿,就没了声息。孙仁平环顾四周,才发现"旺财"为求生抓挖出一个小洞,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就是煤粉。原来这口井已经打在了矿脉上,与煤层只剩一线之隔,阴差阳错的被"旺财"用性命打通了。
孙仁平后来还是靠煤发了财,为纪念"旺财"他在井口边立了一块"旺财井"碑。后来,十里八乡的人也都知道东旺村有口狗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