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山居

文/薛立全

 现在的都市生活，看惯了城市的车水马龙和忙忙碌碌，总是不能停下匆匆奔波的脚步，遗失了很多内心憧憬的美好。心绪烦闷之时，经常渴望远离都市的喧嚣，拥石屋几间，归隐山林，种树栽花，读书品茗，过清静不失优雅的生活，纵使世界很大，生活却可以过的简单悠然，享受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惬意。

多年前初春的一天，雨过天晴，我和爱人一起到小珠山掐山菜。每年的这个季节，我都要和爱人掐回第一茬山菜，烫焯凉拌，享受山珍美味。小珠山经过几天小雨的滋润，草木生发，尽管还是春寒料峭，但生长在朝阳处和草丛里的山菜已经长出了嫩芽，青翠如滴，这是山菜一年之中最佳的食用季节。

我和爱人从小珠山东南麓的山根掐起，沿着山坡不断向高处推进，随着山坡高度的增加，山菜的长势比山下茂盛了许多，不知不觉在山上度过了四五个小时，到达了接近山顶的位置，当我们翻过了又一座山峰，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三面群山环抱的平缓山坡，一排石屋山居整齐排列，我俩下到石屋旁，山居主人听到狗叫从屋里走了出来。

山居主人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性，中等个头，浓眉大眼，络腮胡子，健康肤色，说话沉稳，不急不躁。他走到我俩面前，自我介绍姓孔，常年在此居住。那个时候我有浓厚的爬山爱好，对远离喧嚣的僻静山居有长久的向往，我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当即与老孔互留了电话号码，约定以后经常上山来看望他。由于当天天色已晚，还有几里山路，我和爱人告别了老孔，匆匆下山。

几天之后的一个周末，我和爱人及儿子一起，再次回访那座山屋。我们把车开到小珠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停下，随着乡村旅游业的兴起，这个小山村打造起了许多特色民宿，房前屋后、街道两旁到处是盛开的樱桃花，整个小山村掩映在花海中，若隐若现。我们无意留恋眼前的美景，沿着村内的樱桃花小道穿街而过，向村后的大山深处进发。

通往山上的道路是一条羊肠小道，沿着山谷蜿蜒而上。走着走着，突然传来潺潺的溪流声，不一会清澈见底的溪流展现在眼前。慢慢的，潺潺溪流仿佛流进了我的心田，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在一处山涧的清泉旁，有几位中年男人用瓢往水桶里舀水，据说用这里的山泉水泡茶，茶汤清澈，香气四溢。

山谷两侧是绵延的山峰，奇形怪状的松树郁郁葱葱，山坡上零星的映山红花开正艳，红的似火，在满眼皆绿的群山中分外醒目。半山腰上，一位老者手执长鞭，周围分布着大片羊群。羊肠小道旁断断续续生长着高大的刺槐树，我们徒步在树荫下，不知名的小鸟在头顶上不停的欢唱，好像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记不清越过了几座山包，当我们三人翻上最后一道山脊时，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片果园和一排石屋。我们的出现，引起黑狗狂叫不止，空旷的山间顿时有了一些生机。我们三人慢悠悠的穿过密集的果园，果园里有桃树、梨树、杏树、山楂树、苹果树、柿树等，此时正是果树开花季节，粉红的桃花挂满枝头，我们沿着果树罩住的小路弯腰前行，前方就是一堵石墙，石墙的上方是用土石填起的大平台，一排山居石屋就盖在这个平台上，石墙的中间位置，用条石垒起了十多级台阶，沿着这个台阶从果园可以上到平台之上。

平台上有十间红瓦石屋，门前是一条用青石铺起的小路，平台的边缘建有石头栏杆，在靠近栏杆的内侧修建了一溜花池，栽植着映山红、牡丹、芍药、地瓜花等花卉。石屋的东头栽种着几棵高大的樱花树和玉兰树，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六个石凳，供喝茶和休息之用，从百多米之外引流的山泉水通到了石桌旁的水龙头上。站在石屋门前的平台上向下望去，眼前是一片如云似霞的烂漫花海，四周是层峦叠翠的群山，山下是红瓦绿树的村庄，远处是浩瀚无垠的蔚蓝大海，如此风水宝地，当属可遇而不可求。

发现我们的到来，老孔放下劳动工具从果园里走出来，我俩像老朋友一样互致问候，老孔把我们领到石桌旁坐下，为我们泡上了一壶山泉水热茶，边喝茶边聊了起来。

老孔以前是一名海员，走遍了世界的几十个国家，海员每年都有很长的休假时间，2000年老孔休假来到山下村庄探亲，闲着无聊，他的亲戚就带他一起爬山，当他们来到接近山顶的这片开阔之地时，老孔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觉得这片山坡可开垦田地，种树养花，放养家禽。仔细考察，不远处还有出水量很大的清冽山泉，完全具备居住条件。

也许是见惯了世间的繁华，也许是常年海上漂泊的习惯使然，老孔特别崇尚返璞归真的生活，回到山下，第二天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村委会，谈了他想承包这片山地的想法，当时的村委会急于创收，双方一拍即合，当场签下了120亩山地承包合同。接下来老孔规划了后半生开垦果园、深山建房、颐养天年的蓝图。蓝图的实施是艰难的，山下距承包山地有三四里远，所有建筑材料及施工工具全部依靠肩扛人抬，付出了高昂的建造成本，经过两三年的工期，山居才初步成型。

山居建成后，多数时间都是老孔一个人在山上居住，爱人及儿女偶尔也到山上探望。老孔白天打理果园、菜园，侍弄花草，放养家禽；晚上品茗赏月，读书冥想。我看着老孔在山居的一角安装着小型风力发电机，问他为什么不配置电视，他说他不想被外面的世界打扰清静的生活。

随后的几年，我每个星期至少来此爬山一次，有时和爱人一起，有时与同学、朋友结伴，人多的时候爬山时，我在山下都要给老孔打一个电话，让他提前炖上一只山上散养的笨鸡，当我们大汗淋漓到达山居时，笨鸡已经炖好，老孔再从菜园里拔一些青菜素炒，荤素搭配，在大山深处享受美味。

最近的几年，由于防火和封山育林，通往山上的必经之路设立了卡口，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不准进山，即使低火险季节进山也要报备，影响了爬山的兴致，我有多年没有见到山屋的老孔了。

去年，一场罕见的山火从小珠山西麓燃起，沿着小珠山南麓，一直烧到小珠山东麓，山火燃烧了四天三夜，老孔的山屋就在这条过火带上，那几天我每天都关注火情进展，有一天中午我观察到山火燃烧到老孔山居的大体位置，我心急如焚，当即拨通了老孔的电话，我问老孔：“着火线过去了吗？”电话里的老孔惊魂未定，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火线刚刚过去，只烧毁了很少一点果园，大部分果园保住了，太惊险了！”我急切的问：“山居保住了吗？”老孔回答说：“山居保住了！”听到这个消息，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我时常与老孔微信交流，每到春暖花开季节，老孔都要把山居门前盛开的映山红、樱花，把果园里的桃花、梨花，拍成照片发给我，看到它倍感亲切！

几年不见，老孔的心情一定还像当初憧憬的那样美好吧？今年夏季，到山林不再防火时，我一定和爱人一起，再此探访大山深处的山居，和老孔喝喝茶、聊聊天，享受大山深处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