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生活在城市里,早已忘了季节的转换,只是听闻蝉鸣越叫越弱,早晚的空气凉爽了很多,这才意识到秋天来了。
乡下的秋天是一年中最忙碌的季节,每到这个季节,我都会想起少儿时期老家忙秋的景象。那个年代还是生产队时期,每到秋收,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学生也要按时放秋假,参与秋收,确保应收尽收,颗粒归仓。
处暑节气,秋老虎还发着余威,太阳晒得大地火辣辣的,这个时候,金灿灿的玉米就到了收获季节。收玉米时,生产队的社员分成很多小组,一个小组负责收一块玉米地。男劳力把手推车放到地头,妇女们挎着篓子进到玉米地里,一垄一垄掰下玉米棒,盛满一篓送到地头的手推车里。玉米杆长得一人多高,人走进地里完全不见踪影,秋阳高照,玉米地里密不透风,宽大的玉米叶片像小刀一样蹭拉着皮肤,身上经常拉出道道血印,汗水混合着玉米穗上的扬花,渗进血印里钻心地疼痛。即使这样也要咬牙坚持,当玉米棒装满一车后,男劳力就把它推到事先备好的场院里。
场院是秋收季节的重要场所,所有的农作物收获后都要在场院里晾晒、加工、储存。秋收之前,生产队要安排劳力选择一块平展的土地,把土层薄薄翻起整平,在上面均匀洒水,用碌碡压实,再在表面撒上草木灰反复碾压,确保地面板结不起任何浮土。
秋季的乡亲基本是白天晚上连轴转,白天在地里掰了一天玉米,晚上还要集中到场院里剥玉米皮。生产队长把堆成小山似的玉米棒,分成多个小堆,供各家各户剥皮。那个时候,晚上剥玉米皮没有其它报酬,只是剥下的玉米皮归个人所有。当时生火做饭的烧草也是很大的问题,乡亲们为了得到玉米皮,劳动热情分外高涨。
这个时间同时成熟的庄稼还有高粱、谷子、黍子、大豆,尽管这些农作物不是主粮,种植数量较少,但生产队长也要合理安排劳力收割,以保不误农时。
白露前后,花生到了收获的季节,由于旱涝和气候的差别,每年的花生收获期略有不同,生产队要派出庄稼老把式提前查看花生的成熟度,收获过早,果实不饱满,影响出油率,收获过晚,花生蒂干枯脱落,果实容易留在土里,造成浪费。
刨花生时都是分工协作,男劳力负责用撅头刨花生,妇女们则在后面坐着自己带的小板凳抖搂花生,把花生根部的土抖搂干净,整齐平放到地面上,成趟成行。由于生产队的劳力多,人多力量大,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刨完一块土地。当时我年龄尚小,主要任务是牵驴给大人拉车,大人把抖搂完的花生秸装到手推车上,用绳子捆好,有时装到车上的花生秸足有一人多高,透过手推车中间低凹处,勉强可以看清前面的道路,但有驴的牵引,上坡也不费力气,一趟一趟把花生秸送到场院里。
自从场院里有了秋收的粮食后,社员都要轮流看场。在场院里过夜,是个苦差事,但从收获了花生之后,人人都争着看场。那个年代虽然劳动强度很大,但肚子里普遍缺少油水,花生对人们有极大地诱惑力,白天刨花生大家互相监督,没有人敢偷吃,到了晚上看场可以避开别人的耳目,偷偷犒劳一下自己,这是很大的美事。
地瓜是那个年代绝对的主粮,一天三顿都离不开它。为了便于储存,许多地瓜还要加工成地瓜干存放。
寒露节气一到,春地瓜就开始收获了。乡亲们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这个时候日常生活中的主食,除了少量的玉米饼子外,一天三顿多数都要吃煮地瓜干。地瓜干已经存放了一年,多数招了虫子,瓜干上满身虫眼,上锅水煮后,经常有虫子漂浮在上面,看着难以下咽。春地瓜下来后,正好可以换换口味,是很大的幸福。
春地瓜收获后,除留下一部分现吃外,多数都要加工成地瓜干存放。刨地瓜是男人的事,妇女则负责切瓜干。妇女们每人都从家里带着铡刀桌,安放在地瓜堆旁边,把一个个地瓜飞快地切成瓜干,男劳力把切好的瓜干,挑到沙岗上或闲地里晾晒,我们小学生则负责把瓜干摆成单层,平放在地面上,便于速干晒透。晒瓜干天气很重要,最担心连阴和下雨,遇到这样的天气,瓜干很容易霉烂,叫人心疼不已。每当遇到天上掉雨点,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都要放下手头的其它工作,到坡里把瓜干快速拾起,拿到避雨处存放,等到天一放晴,再把瓜干摆开晾晒,有时晒干一次瓜干需要反复折腾多次。
霜降之前,大面积种植的麦地瓜也到了收获季节。刨地瓜之前,我们小学生负责割瓜蔓。地瓜生长过程中,进行了多次瓜蔓整理,瓜蔓都爬向一个方向,因此割瓜蔓时必须反向依次进行,否则割下的瓜蔓抽不出来。割瓜蔓很不公平,不管年龄大小,一律一人一垄,别人无法帮忙。大一点的同学割到地头后,就地休息,一直等到年龄小的同学割到地头后,才能开始下一个循环,闲的闲死,累的累死,苦乐不均。
麦地瓜在老家也叫“搁瓜”,意思是搁置起来的地瓜,是冬季和来年春季的主要口粮。刨搁瓜前,先要进行估产,估算出当年的地瓜总产量,在此基础上按人头计算出每家每户应分配的斤数。在地里刨出的地瓜现场过磅,安排专门的男劳力用扁担或手推车,把每家每户分到的地瓜送进他们的家门,缺少劳动力的家庭感激万分。收工后,各家各户把送到家的地瓜,连夜放到顶棚上或瓜井里,忙完后往往已是半夜时分。
春耕春播、夏种秋收,年复一年,循环往复。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季的收成,关乎着乡亲们一年的食物丰歉,是头等大事。乡亲们每年都期盼着秋收,在忙秋中收获着喜悦,收获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