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山芋

每当凛冽的冬风吹过小县城，街头巷尾便弥漫起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烤山芋独有的诱人气息。一位位老人，身着略显破旧的棉衣，双手拢在宽大的袖筒内，抵御着刺骨的寒风，或坐或立，守着一炉炭火。身旁的铁桶中，热气蒸腾，一块块烤得外焦里嫩的山芋散发出阵阵暖意，覆盖在上方的黑布偶尔被掀开一角，露出里面黄灿灿、香喷喷的烤山芋，引得过往行人垂涎三尺。卖烤山芋的人嘴里断断续续地叫卖着，“烤山芋、烤山芋，正宗的红心山芋”。

我和妻每每遇到，总会买上两个烤山芋。剥开外面烤得脆脆的皮，露出里面直冒热气的黄澄澄的山芋。吹上几口气，轻轻咬上一口，瞬间，香气弥漫，山芋的甜味充斥着唇齿。于是，我和妻一人一个的大快朵颐起来。

对烤山芋的热爱还是源于儿时的记忆。在我蹒跚学步之际，父母就把我送到奶奶家。奶奶家在小山村，那时候因为粮食不够，奶奶家除了种稻子，还种了很多的山芋。当秋末冬初时，奶奶就把山芋收回来，全部藏在地窖里。记得奶奶家的地窖很深，要用长长的梯子，才能下去。冬天的早晨，奶奶就煮山芋粥当早餐，这也是为了以粗粮代替大米。山芋粥在现在可能是很多人的养生粥，但在小时候确实是因为天天吃，再好的美味也是有点厌烦的。奶奶也知道每天吃山芋粥孩子们受不了，于是，在中午或晚上做饭时，就在灶膛内放几个山芋，待炊烟散尽，饭菜飘香之时，灶膛内的山芋也烤熟了，烤山芋因为又香又甜，竟成了孩子们最爱的吃食。

读初中时，都是半大小子，正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当然就大，每天都像吃不饱似的，到处找吃的，自然夜晚几个伙伴约着一起去“偷”山芋烤着吃就成了我们最大的乐趣。做完作业后，就相约着出门而去，那时候大人是没有时间管孩子的，都是让孩子们自由活动。我们经常就去村子外面的河滩，河滩上有很多的山芋，其时的我们胆子还是不大的，往往都是偷自家的山芋，别人家的一般不动。到了地里，大伙明确分工，挖山芋的挖山芋，拾柴火的拾柴火。都是熟练工，所以不大一会儿山芋就挖够了，柴火也拾回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生起篝火，将山芋扔进火堆，伴随着噼啪声和笑声，我们围坐一圈，畅谈着青春梦想。等待的时间漫长而又充满期待，直到山芋完全熟透，众人蜂拥而上，不顾烫手的温度尽情享用，即便灰烬沾染脸颊，仍难掩内心的满足与快乐。回家后，虽免不了遭受大人的责怪，但那种纯真的乐趣与友情，至今难以忘怀。

那时候的我们，还烤过各种东西，像蚕豆、黄豆、马铃薯等等，自然都是“偷”来的。也烤过螃蟹、鱼虾、乌龟、青蛙等等，这些都是意外捉来的。

如今的孩子们生活在物质丰盈的时代，他们的零食多得吃不完，自然就不用到处去找吃的，也就体会不到我们那时的乐趣。如今的我也年过半百，那些夜晚潜入田间烤山芋的情景，只能在回忆中重温。然而，还是时常会想起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想起曾经的伙伴，想起曾经的梦想……一切都已经是回忆，留下的只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