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傍晚（外三首）

老家，傍晚吃饭的点

不该在外面闲荡了

一家人有很多话要叙

围坐着，时间也坐下来

天黑，就点灯

累了，就靠一靠

整理碗筷的总是母亲

我想搭把手

却发现自己的笨拙

父亲爱抽烟，饭后摸出一根

却总是想了很久才点火

我和他的话题是工作，工作

仿佛男人之间再没有其他话题

我的收入，或前途

都会让他的烟燃烧得更快

院子里

院子里，还剩些老人与孩子

老人晒一晒太阳就满足了

孩子们沾满泥巴，兴奋得像

抓满最珍贵的玩具一样

这里的声音很单调

鸟叫，孩子们吵

老人大多有些耳背

自言自语了一阵

总觉得安静的时候天特别蓝

泥土地还是泥土地

石子路还是石子路

老人老得很慢

孩子们依旧穿梭在童年里

只是这样的院子，越来越少了

我一直想不通，他们最后会住在哪里

赵石匠

石匠姓赵，握了四十年刻刀

有些沉闷，但性格并不硬

他救过三十六座石狮

也亲手毁了三尊佛

更多时候只是磨一磨石阶的边角

认真收拾自己曾走过的路

他干体力活，也干艺术活

为野生的石头雕花

在碑上细心铭刻看不懂的颂词

如果，某一块石雕活了

他的双手就会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像一个父亲激动地为孩子接生

其实，他并没有孩子

仅有的一次婚姻只维持了半年

生活往往比石头还重

但他一直扛着，没有吱声

他认为有些东西不适合雕刻

有些石头永远都开不了花

老街

紧贴着一条缓慢的河流

老街，可以慢得理所当然

挤满了手工艺品和小吃

却没有弹唱的街头艺人

也没有，与铺成地板的青砖

一同被雨水侵蚀得坑坑洼洼的吆喝声

仿佛一切都是越来越新的

老街走不动了

就被落在城市的正中央

这里的时光狭长

盛不下对生活的一句宽慰

很多老人闪烁着往日的影子

把一些片段，还给那个逐渐失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