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组诗）

外婆的地图

外婆还在熟练地织围巾

把落日最后的温度

一点不漏地缠绕在毛线里

天边云霞微微透着护佑的暖色

我猜，遮挡黑暗一定很吃力

黄昏如同时间的慢动作

很多看不清的事物在这一刻静止

外婆手里的两根棒针

却依然快速地来回交织

像游走于时间之外的两条腿

而她，从来不为自己追赶时间

围巾越来越长，两根棒针

在黄昏的山野，河流，村庄之间来回跳跃

这也是外婆的人生地图

一个勤劳农妇不会迷路的原因

在故乡的日子里

在故乡的日子里

我每天被一阵风摇醒

睡得踏实，也习惯早起

鸟鸣是山水的钟声

阳光在天空中跑跑停停

更多时候，被遗忘在菜田里

当我和一只甲虫聊天

温饱和自由

不再是很沉重的话题

还有浑浊的溪水

拼命留住我儿时的脚印

但时间只会说“不”

故乡的日子一天就是一天

我可以轻轻地撕掉它

然后在心口留下一道深深的疤

草木之心

它没有看轻自己

紧紧贴着地面

不过是太想家了

那些来自河流与风的

琐碎的家常

并没有让它嫌烦，许多

卑微者的故事都埋在泥土里

它一边听着一边成长

感恩这世界如此广阔

却不乏对渺小事物的关爱

遇见一条河

我猜它转过了十八道弯

像一个成年人一样

不再冒失地去硬碰山岩

河床越来越宽阔

与泥沙同行的日子

一面妥协，一面稳稳地向前

此时，我朝西，它朝东

都在远离出生的地方

身上偶尔还能闻到曾经的土味

翻过山岭越多，越能

理解那些沉默一辈子的石头

看着熟悉的路变绿又变黄

时间，不再是威胁我们的刽子手

群山

白云飞渡，落日掩藏

群山吞下了所有光与黑

反对者们还能说什么

狭隘的人是站不到那么高的

这里大河奔腾而出

四时景象被安排得很妥帖

一群硬汉，常常搂着

那些迷路的星星

如果谁不愿意回家

就变成一块石头把群山垫得更高

冬日的一幅画

这个温暖的午后

就连阳光也是雪白的

刮在脸上的风

像绸布一样柔和，细腻

没有人费力揣测

枯黄的叶子为何依然有光泽

这是大树与土壤的秘密

阳光，风，也都参与了

却没有破坏一点点宁静

红透的果子是寒风的良心

引导那双勤劳的手去捂热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里

还有几只过冬的麻雀

和我一起守着一场瑞雪

并时常低头，看看遗落的谷粒

有没有单独发芽

棉花糖

像棉花一样柔软

就不要背负太多生活的重

阳光让我尝到甜味

越甜，就会越温暖

当我学会简单地表白

原来，沉默也能够被理解

不过是看一眼，聆听一句

柔软的事物之间

总能找到相互依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