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到达的那一刻,这个村子就开始长在人心里了。
以“峭”为名,村落建在高山之上,叠山绝岭之中,必定遁世。我在东海边,自然向往山野峦峰。陈峭是福建周宁县西南部礼门乡的一个自然村,地处鹫峰山脉东麓,属中亚热带海洋季风山地气候,海拔936米,最高峰石马顶1040米,福建省人民政府批准命名为“屏南宜洋鸳鸯猕猴自然保护区”,陈峭山场被划进区内1594亩,与世界地质公园屏南白水洋景区仅一水之隔。以“峭”为名,村落建在高山之上,叠山绝岭之中,可谓“世外桃源”,却一直“藏在深闺人不识”。
导航到了周宁县出口往礼墩至礼门乡就断了地图。而去陈峭村路上没有路标,岔路更多,每个岔路通一个村子,有两三回居然打圈回到原来村落。这里,竟然迷路了?!不断地在崇山峻岭盘旋,峰回路转,极目云端孤峰,欣赏飞瀑流泉,倒也惬意。干脆走走停停,置身“深山老林”,聆听空谷鸟鸣,触抚奇岩异石,沉迷奇花异草,呼吸自然氧吧……终于在日落之前到达陈峭。
恍若置身仙境,按耐不住,就一口气来到聚仙阁塔楼,四周忽聚忽散的云雾飘绕,天庭一样的周遭,有宋人杨万里当年抒发的“登山俯平野,万壑皆白云,身在白云上,不知云绕身”的景境。
陈峭村森林植被丰富,随处可见古老的柯树林,杉木毛竹成片成林。待得细看:这个以姓氏和地势得名的地方,坐落在周遭鸳鸯溪大峡谷和爱恋溪大峡谷拱拥而徒然耸拔的山峰,四处峭壁如削,险峻陡峭,故以峭为名。有据可查的年代在南宋淳佑十年(公元1250年)。原名“中村峭”,村中皆为张姓宗族。陈氏先祖陈继九从周宁礼门溪山迁入“中村峭”,并扎根于此。诗云:“宜尔子孙,振振兮”,陈氏繁衍迅速,陈张二姓比例随着历史车轮的滚动不断拉大,地名也一直衍变到了今天以陈姓命名的“陈峭村”。
陈峭村古村落,房屋保存完好,典型的中国式坐北朝南,“介”形结构的屋顶,前院屏墙却又有皖风。品阶形的马头黄墙错叠有秩。高高的土楼间是“井”形罗布的青石板路,经过无数先人踩踏下的,泛着千年后的光泽。斜阶而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青石头或竹篱笆圈围起的庭院,种菊花、鸡冠花、牵牛花,院内有葡萄架丝瓜架,还有别致的鸡舍……陶潜“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句,心灵的田园自然入妙 。走而又驻,沉浸在愉悦中,时光缓缓回溯,怀想先民刀耕火种安居的画面,青石无语,待后人忆。厚厚的夯土墙,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中,眼帘收获一城的金黄。村前池塘,映下一池村落,一池白云,一池蓝天。投下一些饵食,成群鲤鱼“闻人声而至,见人形而聚” ,竟相觅食,彩鳞翻飞,一圈圈涟漪激荡,彷佛是在询问,是谁应和了这古老的宁静?
雷雨随夜色而来,梦却沉着酣甜。
待天刚明,便早早移步“聚仙阁”。环顾四下,晨晓渐破,但见远山如障,群峰笋立,云雾环生,疑为仙庭……云龙变紫,大有东来扑面之意,如带如海,如纱如练,如梦如幻,置身其中,宛若隔世。回头西望,西门山涌起一层云雾,如幕布一样光洁。“快看,海市蜃楼,不不,是佛光,你看阁楼的影子在云中……”我异常激动。这时的云层中骤然幻化出一个七色彩虹光环,中央虚明如镜。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出现在光环中,犹如面对明镜,举手投脚,影皆随形。天赐机缘,摄影人一辈子最想拍到的佛光居然让我们给撞见了!
佛光,佛经中说:它是释迦牟尼眉宇间放射出来的光芒,向凡夫俗子显露真容。实际上, 佛光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物理现象,其本质是太阳自观赏者的身后,将人影投射到观赏者面前的云彩之上,云彩中的细小冰晶与水滴形成独特的圆圈形彩虹,人影正在其中。佛光的出现要阳光、地形和云海等众多自然因素的结合,只有在极少数具备了以上条件的地方才可欣赏到。峨眉山金顶摄身岩就是一个得天独厚的观赏场所,十九世纪初,科学界便把这种难得的自然现象命名为“峨眉宝光”。未曾料到陈峭居然有佛光!群山多了一份肃穆宁静,云雾忽聚忽散,佛光一直在那里,晨曦中许久停驻。看片片云雾成条条云带,
云带壮阔成云河,云河入云海,变幻莫测。有茫茫大海的壮观,又有滚滚大潮的气势。置身彩云之上,孤峰之巅,似乎置身仙境天堂,直觉心潮荡漾,不觉豪气顿生。因为这佛光,这个早晨让人格外愉快,。村有奇迹,光耀陈峭。
再留恋,也不能一直留驻。下山后,我们碰到了村里的一家人,开着小卖部,似乎静候如我们一般的旅人。这家有栋四层楼的小洋房,看得出这四口人的惬意。女主人在家劳作;婆婆在县城照顾女儿读小学;丈夫这几年开小货车村里村外跑运输,把杉木、毛、各种板材、以及蜜桃、板栗、辣椒、土豆等果蔬运到城里,把城里物资运到各村落。村里大多数青壮年农闲时都外出打工,也有很多人移居了,千把号人口留守的只有一两百号。可越来越多的城里人来到这里暂歇,看景听山,都是留恋不已。“你们要买辣椒吗,现采,一斤三块五,收购价,佳佳带你们去。我们这家家户户种辣椒,有好几处收购点。好吃”看她的居室,电器应有尽有,可就是没使用燃气灶,还是最传统的土砌灶台,人与山处,对山敬畏,爱山,山就会眷顾你,自然有取之不尽燃料……好客的主人请我们品尝现做的马铃薯煎饼。据悉,陈峭产明矾,土质间或含有少量明矾,许是与此有关,这里出产的马铃薯淀粉质极佳,煮熟的马铃薯去皮用刀背拍扁,竟不碎。马铃薯煎饼可说福建一绝!入口如糯,胶感十足。
我们的向导是村里医生,他算是村里的外来户,凭借医术融入了
这个只有陈张二姓的隐秘山村。医生特意从自家瓜田摘了个大西瓜给我们解暑,西瓜极甜,口感沙沙的。村子人少,生病的更少。除了看病,医生也得务农,比较起来,医生反倒算是副业。他今年种了几百株西瓜,居然一举成功,一下子多了数千元收入,正准备明年再多种些。陈峭耕地多,随你种。当然他主要还是种植水稻和一些时鲜蔬果,除了务农,医生也去采药,这么好的山,养天地之灵,中草药材资源的丰富自不在话下。什么紫花地丁、过路蜈蚣、马齿苋、金线吊葫芦、南天竹等等,不一而足。还有珍贵的南五味子、鸡血藤。他也种些太子参、夏枯草一类中药,甚至自己有个红豆杉培育基地。想来成天忙的充实。医生知道,陈峭日光充足,还不失滋润,每个夏季东南沿海带来的充沛雨量,使得这里漫山遍野长满采挖不尽的野菜,最多的就是苦菜了。无论世事如何,天地给与的恩赐,让这里平静简单。赤脚医生出身的他是被安排到这里的,这一生也就奉献给这群山,几十年的光阴倏忽而过。如今,他两个孩子和其他年轻人一样都去上海打工了。风过之时,山丘无言。
陈峭溪岸为竹丛灌木丛荫掩,是禽鸟栖宿良地。每年秋后,鸳鸯鸟成群飞来此地越冬;平日则水鸟野鸭结队于此觅食、嬉戏。山上猕猴成群,还有麂、獐、山羊、野猪、白鹇、雉鸡等野生动物出没其间。归途上所见的生灵,也是山的主人。山风掠过衣襟,虽归来日久,却还似有一种气息,只属于那个叫陈峭的小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