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春色
卧听云卷云骤来,坐看云舒日渐朗。
长沙的春,多是承冬晴夏明的雨水,漱漱洗练了澄明的空气,却久久不停歇,偶或暂缓了两日,便四处游人如织。
我素来不喜欢太多人的嘈杂,即使天晴确实是应当出去晒晒霉气,我也会挑拣人少的时候。太阳初升,金光刺破了薄雾,河东的建筑静静地以一种暗淡的灰色,远远的,描摹出它们的轮廓。江水滟滟,粼波巡巡。山色深沉,蒙了层白色的水汽,还镀了淡金色的光辉。
山路高陡,好在我未曾想一口气爬上顶,到一条沿山的弯路时,便放慢了步伐,路两旁的翠意铺展开来,草色遥看如锦,近看如缀如珠。蒿草早早地开始成片地收复秋日里失去的土地,蒲公英也从飘泊中稳定下来,扎根、发芽。枫林曾层染深红,如今人仍秃干干的,不为春雨唤醒,是最晚知秋,也是最晚知春。倒是秋风一吹便落尽的柳,现已长丝拂澜,又露些微微翠意,碧玉妆成一树。春意朦胧成一片,池水映树,春意成了对称的两片。池水微微升腾,被光拂散的雾气便在动态的平衡中一点儿也未消散。一缕薄薄的一层,却有千万层地相叠,识不出远树上喳喳啼叫的是杜鹃还是百灵。那声波阵阵,经池水滤去回声,杂声,隔水相闻更是清爽动听。
那一块碧色的深潭,静谧的,它只静静映着山谷里的近物,环潭行,发现一溪源,流水清浅,扬起微波远逝,不惊了池的静。缘溪行,有青石板街,有桥如虹,有古树相映,溪更幽深,春越发浓烈。
未至清明,海棠花亦未落,垂丝簇拥间,如锦如霞。花绽欲落时,白瓣尽展,只有微的尖梢和黄蕊有一点颜色;花容正盛时,如灯罩盏盏,清俏的粉露而微含,最是未放之花苞,缀缀于高枝头,红艳惹眼,微小如米如粒,短簇如珠花挺立微颤,长簇如坠珠流苏垂丝拂动,白粉之中那几点红,红的动魄,红的惊心。
溯源不见幽泉,生登临意,登山望川,最是崖山陡峭,树疏叶浅,景色无余于一览。俯望雾气深浓,而日随我初登,一同相见雾渐轻薄,高耸的顶微现边廓,又清晰了,视线可以下移到更深。白色浅成了灰,灰摹了轮廓的黑,薄纱拂去,一望清明。
雨绵绵尚有停歇天后晴,初春晨曦,是一年一日之伊始,昔有晏殊秋暮独上高楼倚栏,望尽山长水阔天涯路,不知离人何处。今我初春登岳麓,拨云揽雾,目极城郭乡树,不识归途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