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将满姑送来的新花生,一部分打成花生羹,一部分做成卤花生,打包给我们送了过来,说是给侄女尝尝鲜。女儿便迫不及待的要将花生羹做成花生豆腐来吃,就着鲜香的咸菜和刚做成的辣椒酱,让我们大快朵颐 。感觉美味中总有点不足,让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所吃过的麦子酱。如果在辣椒酱中,再加上点麦子酱,那味道就更加的巴实咯!
说起麦子酱,不觉让人味蕾大开,口水直流。麦子酱和干酱、甜酱差不多,但它的味道,更浓稠,更醇厚,也更让人回味无穷。用麦子酱下饭,用麦子酱佐料,尤其是用麦子酱爆炒出来的回锅肉,那才叫一个爽。
小时候,母亲每年都要晒麦子酱。每到五月,小麦成熟了,母亲便用新收成的颗粒饱满的麦子来做酱。
母亲用角升舀上三四升麦子,用清水洗净,倒入锅中煮熟,然后捞起来沥干,将从半山腰黄荆树上采摘下来洗净晾干的黄荆叶,平铺一层在簸箕上面,然后将煮熟的麦子再平铺在黄荆叶上,上面再盖上一层黄荆叶,这样将酱麦子完全包裹起来,之后连同簸箕一起放入柜子里面盖上并进行发酵,好使黄荆叶的香味充分融入麦粒之中。
大约一个星期,酱麦子发酵好了,打开柜子,黄荆叶特别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屋子,除去黄荆叶,将酱麦子拿到大太阳下晒干。然后便是磨面,将晒干的酱麦子用石磨磨成细粉,麦粉越细,下出的酱口感越细腻。晴天,大人得去干活,因此,母亲们常常利用“养班子”的时间,将酱麦子慢慢磨细。调皮的我也常跑来“帮忙”推磨,由于人小,个子不高,常常是吊在磨钩钩上晃来晃去,名义上是帮忙推磨,实际上是吊在磨钩钩上荡秋千,因而也常遭到大人们的笑话和驱赶。
下酱,是一个最讲究技术的工程,尤其是用水的讲究,得选用清澈透明、冬暖夏凉的古井之泉水。离我们家两里来远的大姑家的屋子前,有一口远近闻名的古井,其井水源充足,清澈甘洌,喝上一口,神清气爽,而后口中还带着甘甜的回味。方圆两三里的人家,干旱时节,都纷纷到这里来挑水。据姑父讲,他们淘井的时候,还从井下淘出过松毛儿(松针),周围并无松树,本地松树也极少,松毛从哪里来呢?他们推断,这井水可能与远处某座山相连,其山中泉水,将山上的松毛儿带至于此。井水水量之大,水质之好也常常得到人们夸赞。为了让酱的味道更好,我们便到大姑家门前的井中挑来井水 ,顺便去大姑家蹭一顿美味的饭菜,回到家便开始下酱。
母亲用沥米用的大钵子下了满满一大钵酱,然后把它端到门前地坝边的一个石凳子上,让它在阳光下进行曝晒。酱的味道,除了取决于麦子、发酵、水质的好坏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环节,就是晒酱,酱晒的好与坏,其味道也会大不一样。酱晒过几天后,表面会由棕褐色变成黑褐色,为了不让灰尘,虫子掉进钵子里,母亲叫我把平时玩的用来网粘蜻蜓用的蛛丝网圈盖在钵子上,我也当然乐意,没想到平时的“玩具”这下子派上了大用场。网子盖在酱钵子上,既透光,又透气,还能遮挡住虫子、灰尘,真是太得意了。每隔一两天,酱表面晒变色后,便要将它搅和一下,将下面未晒过的酱翻上来继续晒,搅和的时候,那麦酱咸甜清香的味道,不仅让人直撩舌头,想象着在油脂中和着五花肉爆炒的滋滋声,酱与肉混合的那个香味儿,不觉又口舌生津。索性,我便用手指沾上一点,放进嘴里,美美的吮吸着,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婴儿,在饥饿中吮吸着母亲的乳汁。
晚上,父亲从街上带回一块屠夫揣给他的宝肋肉,和我打着手电筒,在门前田里扯上一窝姜,母亲在钵子里舀上一勺麦子酱,爆炒我梦寐以求的酱爆肉,那晚,我做梦都在流口水呢。
如今,老家的很多地方都不种麦子了,以往种麦子的人也相继老去,童年时用麦秆吹豌豆,用麦秆做籽枪,用麦秆做房子,麦芒挠痒痒……都已成为美好的回忆,还有就是那麦子酱,永远香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