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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庆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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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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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姥爷

上大学之前,我和外祖父的交集很少,少到我仿佛没有任何印象,那时在我眼里他是个极严肃的人,周遭所有他的晚辈们仿佛都很怕他。记忆里小时候每次过节去他家,他都和大人们围在一桌喝酒说话,我通常就是进屋打一声招呼,然后便坐在没有酒的饭桌上等待吃饭然后回家。或许也和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爷爷有关,对于祖父、外祖父这类角色,我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上大学之后,我才和他渐渐的有了感情且越来越深。印象中的第一次是他的脚受了伤,行动不方便,正值我大一寒假,没有了像高中时期那样的学习任务,所以那段时间住他家晚上负责照顾他起夜,我俩睡在西屋里的炕上,听着晚上他喊我的声音,苍老微弱,和他之前留给我的印象实在不符。具体忘了是哪年,他因为血压高有些中风,腿脚不是那么利索了,每年定期去医院输液,好像是所谓的冲血管,至于用处大不大我也不清楚。有的时候我在那看护他,在我不看手机的时候,他也会问我学校的一些事情,渐渐的两个人的话多了起来。虽然腿脚不好,但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非要种点地,我记得有一次我新换的衣服,帮他浇了北边的地之后弄得浑身是泥,不过我那时候感觉成就感很大,竟然在他坐在河边只负责指挥的情况下我一个人浇了一亩玉米地。随着相处的越来越多,那时候去他家我就会买些他喜欢吃的东西,譬如荔枝、羊汤,尽管一个学生手里的闲钱不多,但总是能克服克服。研究生开学之前的头几个月,他又因病住院了,那段时间我向兼职机构请了假,和我舅在医院轮流照顾他。我记得做彩超检查时我一个人托着他笨重的身子上那个很高的机械床,对于我来说真是个挑战。晚上他起夜喊我,比起几年前,他苍老的声音又带着些颤抖和喘息。他早上喜欢喝胡辣汤、吃火烧,尽管我不建议他吃辣的东西,但拗不过他所以依然会去护士站借一辆轮椅推他去外面吃,去的路上也会和他极限拉扯他这个病吃辣的哪里哪里不好。好像有一次是晚上给他洗脚的时候,旁边床的一位奶奶还夸我心地好在医院照顾我姥爷,说我要是不去北京读书一定给我介绍个大学生媳妇,姥爷听了满脸笑意。不久他出院了,开学之前我去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了一千块钱,非要给我,我依然没法拒绝,所以拿着了,现在想想或许这是他是拖着不利索的腿脚拿着存折去镇上的网点取出来的。每次假期回来、开学之前,我都会去看他,但是从来没有坐在家里和他自始至终的聊天,基本都是被安排上各种杂活儿或者任务,可我仍然会在回家之前再问他一句还有什么要干活儿没。饭前他总在西边屋里坐在那个从来没挪动过的椅子上抽着烟,我竟也渐渐的开始批评他,不让他吸烟,甚至威胁他说“你要是再抽烟我可就不来看你了”。对于我的话,他答应的很痛快,点着头应声说着,“不抽了,不抽了,抽完这点儿烟叶就不抽了”。

最后一次见姥爷研二下学期,我去看他,姥娘说他去南边地里刨树旮瘩去了,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了地里。我看到他用铁掀、斧头拖着笨重的身子艰难的刨着坑,我就把他拉上来我接着刨,累的浑身都是汗。后来有人帮忙,用镢很快就都刨完了。我看到这跟我姥爷说,你咋不说用这个东西多快啊,你看咱们费了半天劲一个树根都没弄利索。他笑了笑说,咱家没有镢。

暑假的一天下午我在东昌府的一个自习室里面正轻轻松松的给我的毕业论文做收尾工作,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一种不好预感涌上心头,因为父母一向不在我学习时间给我打电话,听到电话那头说“你姥爷去世了,你回来吧”。我当时听了整个人都懵了,慌忙打了一辆出租车,当时坐在车上,我感觉浑身都在颤抖、心慌。到了之后看到姥爷躺在堂屋正中间,我不自觉的退了出来。那天晚上我彻夜难眠,做梦醒了好几次,梦的内容全和姥爷有关。最难受的是在第二天,我一直控制着情绪,但当我看到那漆黑的棺材被拉进院里的时候,那种象征着死亡的冲击力让我终于绷不住坐那哭了起来。第三天,出殡之前,村里给他开了一个简单的追悼会,后来的人没有忘记这个曾经任职在最穷最难的时期的老支书。虽然我不了解他过去的事迹或者他也许没有做过什么突出的贡献,但是作为一名赶集超过两块钱一斤的菜都不舍得买的老党员,当时却为武汉捐了两百元。

对于姥爷的去世,我却和我妈有不同的见解。我妈总是带着深深的愧疚和遗憾,说我姥爷不该去东边院里种菜,整天光玩多好,否则不会因为种菜摔倒就这么去世。我说,咱们俩在性格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像我姥爷,所以我很理解他,对于我姥爷来说,闲着玩是最大的耻辱,他一生要强,虽然都不缺他种的那点菜,他是想做一个有用的人,无论他老到什么时候。每个人对于活着的定义不同,我想,姥爷是按他的想法活着的,对他来说,有价值才是活的有意义,而不在于时间的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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