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不觉寒
徐茹冰
青岛西海岸新区有了高铁之后,闺女喜欢上了乘高铁回家。从青岛北站到青岛西站,只需半个小时的车程。只是闺女下班有点晚,到西站接近晚上七点。我和孩子爸爸要去西站接她。
我和孩子爸爸也乐得闺女提前一晚到家。周五下午一下班,我们就开车出发了。
大雪前的天气,不到五点,天就黑下来了。我和孩子爸爸先去城南的菜市场转了一圈,市场上依然忙碌繁荣。在寒风中坚守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摊主热情地招揽生意。我们买了蔬菜,鲜肉,海货后,匆匆赶往西站。
西站偌大一个地下停车场,空闲的车位却不多。我们开车进去兜了一圈,又把车开出来,转到出站口旁边一个工地大门口。灯火阑珊,从工地上淌出来的水结成冰凌,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保安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在门口巡视。我们坐在车内打开暖风,各自看着手机,耐心等待闺女到站。
六点半左右,四周用高大的铁叶子围着的工地上,传来一阵喧哗,是建筑工人们下班了。他们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头盔,有男有女,有说有笑地从大门口涌出来,他们每个人都脚步匆匆,又不时和工友们逗趣。他们的衣服都很单薄,但看上去并不十分冷。
他们各自骑上摆放在路边的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等,看样子,他们是家住附近的民工。有的电动三轮车上还拉上三两个人,我有点担心他们的安全。他们却技术娴熟,拐过十字路口不见了。
走在最后的两个人也骑上了一辆摩托车,没走两步,又停下来。原来是摩托车的车胎漏气了。摩托车停在离我们的车不远的地方,我才看清那是一男一女。只见男的从摩托车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些工具,女的则跑去保安那里端出一盆清水。
他们在干什么呢?我问。正在玩手机的孩子爸爸朝窗外望了望:哦,在修摩托车。
修摩托车?这么冷的天!我不禁皱起眉头。心里想,这夫妻俩也太死心眼儿了,为啥不把车扔下,打个车先回家?
孩子爸爸收起手机,下车走过去,我留在车里,外面真的很冷。这时候,起了一层薄雾,路灯在高大的树木遮挡下,显得有些昏暗。我看着那个男人弯腰,把摩托车后轮卸下来,把车胎扒出来,浸在脸盆里,寻找漏气的地方。他极有耐心地拿锉刀挫着漏气的地方,又用一块旧车胎粘补。那女的也蹲下来,默默的给那男的打下手,两人都一声不吭的干着活,没有半句抱怨。
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我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俩蹲在路边的身影,那么从容。心中不觉生出敬佩之情,他们是平凡的人,甚至连高级一点的车都没有,但他们对生活却如此淡定,有条不紊。我想他们这一生中,一定经历过无数次这样大大小小的困难。他们就是这样坦然的,用平凡而又强大的内心战胜了它。
我打开车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我拉紧羽绒服的拉链,来到他们面前。他们已经补好了车胎,准备装车带。我和孩子爸爸赶紧伸手帮忙装进去。男的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很小的打气筒,把车胎的气打得足足的。看来他们是常备工具的。女的去送还洗脸盆的功夫,他才直起腰板,长舒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两支递给我们,我们摆手说不会抽。他自己点燃了一支,深吸了一口,又吐出浓浓的烟雾,好像把一天的疲劳都驱散了似的。
我们打破了沉默,和他攀谈起来,得知他们是附近的村民,修高铁征用了他们田地,他们也分到了房子,但他们闲不住,愿意继续在这块土地上劳动。
“你看,那高铁的候车大厅,我也在那里干过活!”他扬起夹着烟卷的手,指向西站的雄伟建筑。
我们笑了,他也笑了,刚走过来的女人也笑了,嗔怪道:看把你能耐的!
目送他们重新发动起摩托车,消失在夜色里。
我突然觉得,这个冬夜并不那么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