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员

1

坐牛车

那个日子我记得很清楚，1975年3月8日，“三八”妇女节，我复员回家，坐了火车坐汽车，背着绿色的军背包，横三竖二捆扎的，背包里面装着我当了六年兵的全部家档，两身军装，两件衬衣，一双解放鞋，另外，挎着一个军用书包，里面装着毛主席语录，茶缸子，牙膏牙刷，还有一个小钱包，那小钱包是我媳妇缝的绣合包，上面绣着一对大喜鹊，为啥绣喜鹊？媳妇说，喜鹊报喜，希望你经常给家里报喜。

这回真得报喜了，我复员回家了，心里喜的了不得，恨不得一眼看见我的亲人们，当然最最想见的是我娘和媳妇，俺那结婚六天就分离的媳妇。

从离我们村十里地的康庄的三零九国道的车站下了公共汽车，奔向了通往丁马村的一条土路。土路要穿过国学大师季羡林的故居关庄，在那村穿过的时候心里别提那个滋味，这儿出了国学大师大人物，我能不能沾点仙气，将来也成个人物？我报着一颗回乡创业的决心，放弃了部队的提干机会，放着军官不当坚决回农村跟父老乡亲一起建设新农村，不吃馍馍蒸的那口气。

刚走出关庄就碰见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个扎着白羊肚毛巾，穿着免腰的厚棉袄厚棉裤，白布袜子大头鞋，脸上一脸尘土，皱纹密布，说话“嗡嗡”的一个六十上下的老汉。看见我就说“上车吧，捎你一段。”

家乡人真好。一句话热遍我的全身。我也没有客气就上了牛车。

“哪个村的？”老汉问我。

“丁马庄的”我回答。

“当了几年兵？”老汉问我。

“当了六年多。”我回答。

“人家三年两年的你怎么那么长？”老汉问我。

“部队总让我再等等。”我回答。

“等什么？”老汉问我。

“等提干指标。”我回答。

“这，咋不等了？”老汉问我。

“不等了，放弃了，我欠村的情，得还，一定得还，我回来就是兑现诺言的。”我回答。

“放着干部不当，有提干机会而放弃，你不是憨就是傻帽”。老汉嘲笑着我。

我没有回答。

牛车一直把我送到家门口，我给老汉告别。

一转身第一眼就看到了落在我家那棵冬天掉的一个树叶都没有的老槐树的两只喜鹊，传来“喳喳喳”的报喜声。

2

起身饺子落脚面

随着喜鹊的报喜声从院里跑出来我的媳妇和娘，媳妇抢过我的背包和挎包，娘就抱住了我，一口一个“儿”的喊着说“把娘想死了，把娘盼死了，终于回来了。”

媳妇不好意思，羞涩的脸通红，那双眼睫毛挺长的大眼睛愣愣的瞪着，从娘怀里轻轻地将我拉出来，像小鸟一样轻声说“快进屋吧，天冷，别冻着。”

我挺男子汉的，摆出男人的那种脾气，对媳妇的热情，故意视而不见，可心里却是暖乎乎的。

和媳妇我们是一见钟情，说起让你见笑，那年，1973年腊月12月13我探亲回家。起程前，我的战友穆广路到我们一炮连为我送行，说不会儿话，他从挎包里掏出来一封信，打开一看原来是团部批准我结婚的信，我吃了一惊，咋回事？

穆广银就给我说，他有个妹妹叫穆广梅，他拿出来一张他当兵时拍的全家福给我看，上边站着一个留两根小辫，慢长的瓜仔脸，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的姑娘。他说“我想介绍我妹妹给你，团里的信我通过我在团部的关系开出来了，如果你相中了，回去就登记结婚。”

这叫哪一出呀？当时我的脑子出现了一时的空白，还了好大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出于对战友的尊重，也出于对战友一片好心的感谢，人家把自己的亲妹妹介绍给你这是对你多么大的信任？是多么深的感情？我涩的脸通红，喊着广银五哥的名字，点头答应下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反复的问自己，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可能是，一米七五的个子，天阔地圆的一张国字型的脸，皮肤虽然有点黑但那是部队艰苦生活造成的，穿一身绿军装庄严威武，有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比照片上他妹妹的眼睛还大和亮，可以说哪个女孩子都喜欢。是因为我表现的优秀？我入伍半年就被提拔为上司，在炊事班当了给养员，接着就接了司务长的工作，等于上司给养员和司务长一肩挑，司务长就是排长级干部，我一个战士身份干的干部的活，随时都有提干的希望。是因为我的年龄？当年我已经二十四岁，老大不小的年龄，在我们乡村也算是大龄青年了，再不娶媳妇就老了苗了，他妹妹穆广梅也二十岁了，在农村也是个大闺女了。不管因为啥，人家老战友的一份情义是真得。

探亲回到家的第三天我就骑着自行车单枪匹马去会村姑去了，穆广梅的小由村在丁马庄的东面三里地，是个只有百十人的小村，一打听就找到了。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穿着小碎花的红棉袄，浅灰色的簿棉裤，高挑的个儿窈窕淑女在院里凉衣服，她可能看见我来了，丢下没凉上的衣服就躲藏到屋里去了。农村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害羞是主要表现。

小院收拾的很干净，没有家家都有的柴禾垛，也没有烂七八遭的东西，院里也有一棵老槐树，冬天了树上也是光秃秃的纵横交错的树枝子，也有好几只喜鹊，鲁西北平原上喜鹊多，好象树上还有喜鹊窝，那喜鹊窝挺大的，喜鹊飞进飞出“喳喳”叫。这是欢迎我呢，好兆头。

什么叫一见钟情？她被她嫁到本村的二姐从里屋里领出来，一见我羞达达地问了句“来了？”我立马站起身来回了句“来了”，接着她二姐就说“事你们都知道，到里屋里交流交流吧。”

说实话我第一眼就看上了她，那模样比我第一个对象好的多，一是比她高，二是比她苗条，三是比她干净利亮。第一个对象也是别人介绍的，我要当兵去，她就是不同意，你不同意也挡不住我当兵的决心，我们就解除了婚约。

进了里屋，坐在炕沿上穆广梅只是低着头措手，我当兵的又是给养员经视见广好说话好交流，当然心也呯呯的跳，脸上也热火了拉的，停了片刻，屋里的空气象是不流通了，凝固了，静的掉个针都能听得见。

我突然就问：“广梅，广银五哥说得事你知道吧？”

她点点头。

我又问：“你有意见吗？”

她又点点头。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一见钟情，终身大事就这么两句问话两个点头就定了。我们是先结婚后恋爱。

我探亲只有十五天的假，走亲串友已用去了三天，单枪匹马去见穆广梅三句话两点头定了终身大事，第二天就下贴，请学校的孙老师给写贴子，下贴押了十块钱，下完了贴就到公社民政上登了记。那登记很简单，姓孙的女民政助理员给我们开玩笑说：“你们这是速决速战比得场感冒都来的快，人家冷着了起码也得发烧闹三天，你们连烧都没发直接就登记了。”

举行结婚典礼也很简单，我这边去了三个人三辆自行车，她那边来了三个人三辆自行车，我骑了一辆大国防自行辆驮上她，让她搂着我的腰她也不好意思搂，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吹吹打打。婚礼很简单，临时找了个媒人，喊着一举恭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领入洞房。摆了五桌酒席，一人一碗杂烩菜，七毛找的老白干。不然的话村里就抓，不允许大操大办，叫移风移俗。

扯远了，书归正传，还是说我们的起身饺子落身面。

这是我们鲁西北平原上老规距，我们魏湾就是大运河的一个湾，丁马庄就在这湾里，来往船只都在这湾里避风休息，南来的北往的，船上的风俗就是起身饺子落身面，启航了包饺子吃，歇航了就吃碗面，图个吉利。

那面条是我媳妇擀的，高粱面里加一点白面，不然擀不成，散。我在身后看着她擀面条，那是第一回看媳妇干活，瞧她那个利落，和面，她把面倒在一个盆里，三家伙五除二就和好了，和的也不硬也不软，和面是个本事活，没数的人不是和硬了就是和软了，擀面条的面相对的要和硬一点。她把面往案板上一放，先用手按了按，然后用擀面杖擀了几下，然后就把面卷到擀面杖上，然后就擀几下放开再卷上再擀，放开一次撒一次面粉，最后叠起来切，看她那菜刀切面条切的那个细，几乎跟挂面差不多。看着她的表演我不由的鼓起掌，一旁的爹娘姐弟也都鼓起掌，鼓的她不好意思了，拍拍手上的面还向我们鞠了一躬，于是大家欣慰的笑起来。那是多么温心的笑了，几十年过去了我还记忆犹新。

那是天底下最好喝的面条，虽然它是高粱面的面条，那时候穷呀，真的太穷了，喝上高粱面的面条，就算是好得了。

喝了面条，我去到西院里看望了四爷四奶奶两个老人，晚上一直到了十点才上炕睡觉。

3

有人敲门

我结婚六天就回部队了，也就是说我们夫妻只在一起住了六天，从回家探亲到今天复员又过了三年。

早上刚刚睁开眼，透过窗户看到太阳正冉冉升起，一缕阳光正好照到我的脸上，暖暖的燿眼，媳妇已下炕做饭了，突然听到“咔咔”敲门声。谁这么早来敲俺们家的门呢？我赶紧穿衣下床，拖拉着鞋跑去开门，开门一看有个老人站在门口，他戴着黑色的棉帽子围着一个大的棉围脖，围的严严实实只露着两只眼。穿着一件深兰色的大棉袄，中山装式的，棉裤也是西式，一看就是有别于农民的农村干部的装束。我没认出是谁，便问“你找谁啊？”对方缓慢的掀开棉帽子露出了真面容。吓我一跳，原来是村支书李学勤。

“二叔，这么冷的天，快，屋里坐。你咋起这么早呀？”我惊讶的问。

李学勤书记摆摆手说：“老年人天不亮就醒了，睡不着就起来，起来了就出来溜达溜达，知道你昨天回来的，没好意思打扰你，我就不进屋了，你爹娘还没起吧，今天你到我那儿坐坐，咱爷俩好好说说话，这就走吧，到我家吃早饭。”

还能说啥呢？听那口气没商量的余地。这老书记霸道惯了，吐口吐沫砸个窝。

“我洗把脸穿好衣服就来”我答应着。

他站在那儿等着。

他就像一棵挺拔的被风风雪雪洗礼过的槐花树，朝阳照在他身上，好象是金镀了似的，那么的威严庄重。

我和书记肩并肩地走在村里的大道上，脱掉了领章帽微的绿军装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扎眼，军大衣里子是羊皮的，这是连长赠给我的，也算是我当上司兼司务长沾的一点小便宜吧。连长不让我回来，再三挽留，提干报表已经报上去了，很快就会批下来。说我你放着部队的干部不当非回家干嘛呀，你的选择真难让人理解。复员的那天，当摘掉领章帽微后现场一片哭声，连长抱住我紧紧地抱着大声痛哭，他哭着说“保岭呀保岭我培养你好几年你咋就这么恨心呢？非要复员，部队提干前途无量你不懂吗？回到农村吃苦受累没有前途。”我也哭着给连长说“村里需要我，村里有点能的不是考上学了就是当上兵出息了就不回去了，我给支书说好了，在部队锻炼锻炼入个党，就回到村里和父老乡亲一起建设新农村，带领大家一起脱贫致富。你不回去，他不回去，有点能就不回去，谁来和父老乡亲们一起战天斗地换新颜呀？”

村支书李学勤的家三间北屋两间西屋，都是土坯房，街门楼是砖垒的新换的大门十分显眼，院里有个柴禾垛，也有棵槐树，槐树的树枝向四外伸着，树上也有喜鹊，也有喜鹊窝。老书记说“喜鹊好扎窝，成群结队的，好打群架，谁惹了它，它们群起而攻之。去年从窝里掉下来一只小喜鹊，我家的小狗便去叼了，没想大喜鹊就从树上扑下来救它的小喜鹊，一只两只最后来了一群，楞把小狗叨跑了。”

老书记同时叫来了大队的通讯员，把院里的人全部擀出去，下令把街门反锁了。看看书记家的闹钟，时间是早上七点，也就是说从早上七点我们就被锁起来了。

北屋的八仙桌的正中央挂着马恩列斯毛的像，八仙桌上摆了几个菜，有白菜、豆腐、猪下水等，就农村来讲就十分丰盛了，相当于城市里婚宴大席。通讯员提出来一个塑料桶，里面装的是五斤散酒。地瓜干酒，俗称七毛找，就是六毛八一斤，七毛钱找二分。喝酒没有什么酒盅用的是吃饭的碗，直接从塑料桶里倒，老书记亲自给我倒上一半碗酒，自已倒上半碗，通讯员自已倒了半碗。老书记说：“来，都端起来，咱们干一碗。”三只碗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进。

酒是开山斧，一半碗酒入肚，肚里热乎乎的，好说话的我就开了话题的头。

4

老书记支持我当兵

还记得吧？1969年我报名要参军，因我出身成份是富裕中农，报名人家不允许，是你老亲自找到报名处据理力争以支部的名誉保鉴才给我争取了一个名额，你对我说，参军当兵锻炼锻炼入个党出人头地提了干更好，提不了就回村里来咱们一起战天斗地。

我穿上军装的那天是你给我戴上的大红花，亲自把我送到魏湾镇的集合点，一再叮咛我，要好好干，好好学，学一身本事，练一身功夫，成为一个祖国有用的人才。

我当兵有多少人反对呀，他们给我说，珍宝岛刚打过仗，去了就打仗，多危险呀？我说，不打仗我还不去呢，当兵就是为了打仗，为有牺牲多壮志吗，堂堂男子汉祖国需要你的时候当缩头乌龟算个什么东西？俺那个下了贴了定了婚的未婚妻家就坚决反对参军。我上人家家里去争求意见，未婚妻连面都不见，她爹她娘直接把话说到我脸上，你去当兵上前线打仗牺牲了俺闺女不就当寡妇了？我连了去了三次，三次都没让他闺女见我，最后他爹说你当兵去咱就解除婚约吧。解除就解除，十块钱的押贴钱我就不要了，这门亲戚就算完了。那个闺女说实话也不错，长得虽然一般但也不难看，个头不高，有点发胖，穿着扑素，腰是腰，身是身的，我挺喜欢，要不我也不会去她三趟，我总想临走了和她见个面说说，话话别，让她在家等着我，等我回来再结婚。可她听她爹娘的话，一次也不肯见我，这让我很伤心。

5

老书记语重心肠

书记李学勤向我介绍了丁马庄村的基本情况，全村有多少人？多少亩地？有哪些姓氏？哪一个姓氏里有多少人口？姓张的多少人？姓王的多少人？说着说着他就开始眼里含起了泪花，喝了半碗酒就嘟嚷起来，他说，丁马庄村是个皇帝村，历史上出过两皇帝，曾经辉煌过，到了我这儿就完了一年不如一年，地越来越碱，白花花的跟下雪的样，那碱刮起来就能淋盐，村里没水喝，有个苦水刑庄又加了苦水丁马。地里不长庄稼，有些地块几乎寸草不长，群众跟着我出工不出力，搞社会主义呢，人变的越来越懒，大量的土地搁荒了，每年收的粮食不够交公粮的，人们饿肚子，吃糠咽菜，我不出力吗？我没能力吗？我不承认我熊，我不承认我没能，村村都是这样的，看看我们魏湾公社有几个像样的，比穷可以，比没吃没穿可以，要比富，要比钱，要比幸福就没门了。

然后一转话题转到我身上，他说，我年龄大了，得找一个接班人呀，我看中了你，送你上部队了，让你去煅炼，记得吧，我还去部队看了你一趟。目的就是看看你煅炼的怎么样，我一看你在连队里担任了上司兼司务长，入伍一年多就入了党，很优秀了，我心里别提那个高兴了。那天中午，在你们连队吃的饭，弄了七八个菜，连长、指导员都过来陪我吃了饭还

喝了酒，说话间就拉起了你的部队生活和工作。

老书记要我啦啦当兵的事，我就开始说起来了。

6

揉馒头

在我的军旅生涯中许多难忘的事，其中揉馒头算是第一个。

我当了半年的战士，就提了个副班长，干了7天，又把我调到炊事班当给养员去了。给养员干了不到一个月，我们连的司务长就调到集训队当司务长去了，司务长的工作就让我兼了起来，两人的活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为了把全连的战士生活搞好，我想尽了一切办法。

我们连吃的主食馒头是卷子，卷子做起来相对省事，把发好的面揉起来旅成长条用刀啪啪一剁，我在家曾到馍馍房帮过忙学会了揉高桩馍馍，把发好的面旅成长条后用手揪，揪一个用手揉，一只手抓着剂一只手揉。我到炊事班后，就教给炊事员们学揉馒头，先把和面方式改变一下，不再盆里和了，弄了一个大案子，弄了一个大杠子，用杠子压面，和面改变了。再就是改刀剁为手揉，不用刀切的那个卷子了，而是用手揉馒头，揉馒头一开始两个手都搓搓，搓了以后两个手揉一个，后来我说这样太慢，我就试着两手揉，炊事员们搞比赛，看谁揉的快，我最快一分钟能揉三十个馒头。虽然不是高桩馍馍是圆馒头，吃起有劲嚼着香，以前吃两个现在能吃三个，战友们给起了外号叫“不就咸菜吃的馒”。

到炊事班三天我就改变了吃卷子的历史，由吃卷子到吃馍，连长就在全连大会上点名表扬了我，连长站在土台子倒背着手讲：“这个魏保岭还真有两下子呢，不吃卷子吃馍馍，让我们战士吃的又香又甜，还给全连节约了菜呢，在此向魏保岭同志提出表扬。”

我们蒸的馍馍迅速在营里传开，别的连的连长呀排长呀想着法的托人来我们连里要馍馍，团首长不知咋知道的还专们以视察的名义到我们连来吃馍馍。再后来这种馍馍竟在全团推广直起来。

7

包水饺

包水饺是我到炊事班做的第二件事，在这儿先做个科普

你们按我这个方法包好自己家的水饺，包水饺数韭菜水饺最好吃。韭菜水饺配什么肉？配猪肉，不要全是肥肉，也不要全是瘦肉，弄五花肉，先把这个肉切成片，然后再切成丝儿，然后再切成丁，这个肉丁切一般情况下别超过一公分，半公分的丁最好薄一点，把香油放好，把这个调料放好。放上盐以后光调肉，先是调好肉，把肉调好了，腌制好了，把韭菜洗净，然后把韭菜晾干，不要带着水切，和面要注意什么呢？不要使凉水和面，要使30度或者45度左右的温水和面，切好韭菜不千万千万不要上韭菜的里放盐，就是用油、香油也好，花生油、玉米油也好，各种食植物油，你把植物油倒入那个切好的韭菜里，用油来调韭菜，千万注意不要放盐，然后你把面和好了，把剂子擀好了，在开始把调馅，把你需要的韭菜和需要的肉，把这个肉馅放在韭菜里一调，抓紧时间包，包好了以后就开始煮水饺，煮水饺也应该有一定的技术，什么时候把水烧开了，“嘎嘎”的烧开了，然后把水饺放到水里，放在水里经常翻着翻动着一点，不要把它这个摞在底下，粘到锅上，等水饺已经飘起来了，这个开了锅以后舀上一勺子凉水咔呲一沏，就为了把陷、肉叫它煮熟，开一次泼上一点水，三个开锅，一个开锅多长时间了？不超过5分钟就3分钟左右，10分钟这个水饺就好了。你如果为了这个水饺不粘，你和面的时候打上几个鸡蛋。所以说包水饺第一要先摘好韭菜，第二要和把肉馅调好，第三和好面包后再把韭菜陷调好煮水饺。

那时候都知道我们一炮连水饺好吃，团里的领导到星期六、星期天都往我们连队吃水饺去。所以说那个时候给战士包水饺包一定水平来，让所有的战士都学会了包水饺，每到星期六星期天把陷调好，把面分到班里去，自已班里自己包，自己上伙房里煮去，都学会了包水饺，我们一炮连的生活习惯，星期六星期天包水饺吃，大家都很高兴，包水饺都爱吃，所以说生活搞的有声有色大家都非常满意。

8

雪里红

老书记听的津津有味，讲了一件事还想听第二件事，我就来说说军民鱼水情的事吧。

当了半年兵提了个副班长，副班长就干了7天，因为工作需要，又把我调到炊事班，任给养员就是负宅采购的给养员，也叫上士，这个上士当了一个月，我们的司务长就调到团部集训队去了，我一个人即是给养殖员又是司务长，全连的生活担子就压在我身上了，我得要搞好我们一炮连的生活。

于是，我想起了军民渔水情，因为我们连队里有不到30匹骡子马，它得粪便给了安湾八队，为了支持我们连队的生活，八队就给你点地，让我们自己种菜，问我好不好？我说那好啊。我们种的菜也给八队分一部分，15亩地，我们连队的一个小菜园管理得非常好，我让我父母邮过去的菜籽，西葫芦了，茄子了，黄瓜了，种了很多，在当地的还有一个好菜，这叫血的红，七八月份就开始种雪里红，雪里红，一到小雪这个时间，一下雪就到了刨的时候了，腌雪里红，每天早上一个排里抽一个战士来种菜，买菜的生活费节余下来了，尤其是雪里红，唉呦，我们一种就是五六亩，弄了一个池子，2米宽2米长的，两米多高，把雪里红洗净了放进去，这个穿着靴子一层盐一层雪里红，最后那个大鹅卵石压上，我们自已腌的雪里红，吃整整一冬天。雪里红捞出来以后用清水一淘，用清水一洗，晾晾它，甩干喽一剁，剁的碎一点，切的碎一点，放点油一炒，那个香劲，别提了，我就觉着吃那个雪里红比吃猪肉，比其他的肉吃着都好。所以说我们一炮连节余了生活费，也节余了买菜的费用，这个生活搞得非常好，我们一炮连在186团数第一，通过我们种这15亩地的菜，提高了我们连队的生活水平，也密切了军民关系，受到团队领的表扬。

9

惊蜇

冬天已经结束，春天已经到来，鲁西北三月份的气候已经不十分寒冷，温度在五度左右上下波动，那天的节气是二十四节气的一年中的第三个节气惊蜇，时值公历的三月五日左右，太阳黄经为345度。此时，大地回暖，万物复苏，蛰伏于地下的冬眠生物开始出土活动。该节气内，我国淮北地区平均气温为6~7℃，淮河以南地区为7~8℃，比"雨水"节气升高3℃或以上。冷暖空气交替频繁，乍冷乍暖是惊蛰节气天气的特点，容易引起感冒，给人们的生活、出行带来不便。万物复苏，老书记的家里也暖气熔熔，砖盘的炉子已经停烧了。老书记的棉帽子厚棉袄等进屋后不久就脱掉了，我的军大衣也歇班放到了一边。

酒逢知已千杯少，老书记有说不完的话，我也是滔滔不绝，我一会儿回忆当兵的生活和工作，一会又说起儿时的故事，老书记的话总向让我接班的话题扯，老是说，保岭呀，我年龄大了要找个接班人，还是重复我上部队去看你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表现情况，了解到你入党了，还是干部培养对象，我高兴了了不得，有出息，能成为栋梁之才，将来一旦回到丁马庄接过我的班，会带着丁马庄起向康庄大道。

我如何回答呢？我一复员实际上户口被转到聊城了，媳妇的哥哥三个在聊城，一个在济南，他们希望我们和他们在一起，把住的房子都租好了，在聊城三间北屋，是一个老太太的房子租给咱的。工作也给找好了，那个时候当兵回来的一般都是去公检法司，工商税务，那时候这几个部门都好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家的亲人不愿意让亲人往高处走呢？老书记要我留下，其实我们想的是一样，我为什么放弃部队的提干机会还不是为了回村吗？既然如此，为啥不痛痛快快的答应老书记呢？媳妇和亲的工作需要做呀，人家好心好意的给你安排好了，你却不去了，显得多不好？所以老书记提出来我就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能说回家跟媳妇和亲人商量商量。我一说商量商量，老书记就端起酒碗自已喝了一碗。我一看他喝急忙端起酒跟着喝了一碗，喝了以后就不提接班的事了，又拉别的事。于是我就想起了老书记送我二十块钱的事。

10

20块钱

我忘不了啊，忘不了，那二十块钱，因为那二十快让我许下了诺言，好象卖给了丁马，从此让我选定了我的命运，我的前途，我的人生从此定了调，像一首歌的乐谱一样定了调，我感谢，我感恩。

那年1973年12月回家探亲娶媳妇，一共身上带四十快钱，坐火车坐汽车车票钱花了十七块五，结婚下贴花了十快，买衣服十二块，摆席请客花十几块，都花出去了身上剩下几块钱，回部队的钱不够了，十七块五的车票钱没有着落。离回队还有两天，给谁也不好意思要，给媳妇要吧？人家刚过门多没面子？给父母要吧，也不好张嘴，父母为了我结婚也没少花了钱。给亲戚们借吧，也开不了口。正在我为难的关键时刻，天上掉下林妹妹。

那天太阳已升到半空，气候也有点暖和，微弱的小风吹佛着，我正在打扫院子，就听着院外有人喊“保岭，保岭”，我隔着院墙往外张望，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口袋里明皇皇插着钢笔戴一顶圆帽子高个子文质彬彬的人，噢，这不是村里人称为小秀才神算计的张硕士吗？我急忙应着声便迎了出去。“二叔你咋来了，找我有事呀？”他细细的声音文皱皱回答“无事不登八宝殿，书记派我来的。”“快，屋里坐。”

张硕士是个坐折板凳脚的主儿，坐下来就开始东拉西扯，拉着拉着自然就说起儿时的故事。我们俩是光腚子朋友，他是个胆小鬼，什么都怕，有一次我们到大运河里摸鱼，齐腰深的水，摸着摸着突然张硕士大哭大叫起来，我赶忙过去问他咋了，他说有东西咬住了他的蛋，我急忙去摸，原来是一只王八咬住了他的蛋，我把他拽到岸上用手死死的抓住王八头使劲捏开王八嘴，蛋皮咬破了，直流血，我就抓了把泥给他糊上。讲到这儿我们都笑了，笑的“嘎嘎”的。

张硕士顺便就掏出二十快钱，放到桌子上，说“这是书记李学勤让我给你送来的，你结婚村里也没表示，这算是村里的礼吧，也是对你的补贴。”

解了燃眉之急，我感激的同时表示，回到部队我立马就寄回来，一定还上。

张硕士说“不用还了，绝对不要还了。”

我就说“树里对我这么好，老支书如此器重我，我一定回到丁马来，和大家一起干，一辈子不离开丁马庄。”

男子汉大丈夫一声既出驷马难追，我向全村向张叔向书记发了誓言，发出了承诺，许下了终身。

11

小闹钟

小闹钟“滴滴哒哒”的走着，眼看就要十二点了，晚上的十二点，老书记喝了那半碗七毛找的酒后仍没有结束的意思，他用他磨的工作方法和我磨上了，十二点的时候再一次提出来，讲的更细，他说“保岭，我年龄大了，真是需要找接班人，我是实心实意地找你，看准你了，你既是党员又是复员军人。你在部队上干得很好，咱村里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哪里也不能去，你不能辜负二叔对你的希望和要求。”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再说不留下，这个酒喝到天亮也结束不了。因为我没吭声，老书记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半碗闷酒，然后又继续磨。

小闹钟走到了下两点了，老书记仍又重复说那一些话，说实在的，我现在想起来来就掉泪，我再不答应感情上就说不过去了。晚上的两点，我就表态了，我个人也没给父亲商理，媳妇也不知道，我就表态了，我说“二叔，你既然这么相信我，我哪里也不去了，我这一辈子也不离开丁马庄了”。上一次二十块钱的时候是我心里为感谢丁马庄暗暗下的誓言，这一回是面对面地表态，那次是面对村会计这次是面对老书记。

老书记听完我的表态端起酒碗一饮而进，然后倒到炕上便“呼呼”大睡过去了。

就这样十九个小时，难忘的十九个小时，决定我终身的十九个小时的促膝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