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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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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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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山湖畔的小镇——留庄

微山湖畔的小镇

——留庄

辛淑英

留庄是个值得留恋的地方,虽然我在那里仅四年,十多年后回顾,发现记忆上的颜色是深沉的。不过就印象中的一切,让我去完成全景式描绘,又总是不大可能。

那时看留庄街上的行人,一个个不紧不慢,称得上淡定,悠然,说话温声软语。他们对过惯的日子,熟悉的事物,看惯的风景,显得深感枯燥和莫不关心。被惊奇掠夺的只有外乡人,相比外面轰轰烈烈的场景,这里的静谧,不可思议。

地理位置上看,留庄像微山湖的后花园。它鲜有城市的气息,但不缺少江南水乡梦幻般的景致,这里无需园林师的巧搭设计,村落的任何一部分,即便是再普通的景色,也能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曾喜欢一个人雨雾蒙蒙中漫步,感觉时间也化作成水雾,融到周围的景致里了。

还会在一棵迎面的大树旁止住,仰望着葱郁的树冠,听一会神秘小鸟的歌唱。偶尔有喋喋不休的诸多争吵,密叶间,仿佛是妻妾成群的鸟儿家族,女人们抱怨慵懒的丈夫,树太高,聒噪的成分逐渐被过滤消除,传到地面树的周围时变得悦耳多了。

那样的参天大树随处可见,还有与它毗邻相生的小树,一些藤蔓植物、花草,凌乱地包裹着大树的枝干,那攀援缠绕的紧密,似一些稚气的孩子拥聚在老祖母的怀里,禁不住风的抚弄,拍着巴掌,笑得前仰后合。这景致别处是没有,颇为陶陶然,王世贞《夏镇》中几句来到目前:

一片云飞护夏阳,人传帝子大风乡。

碧树断香销艳舞,青村含景入斜阳。

诗人当年客至此,借用汉高祖刘邦夫人曾居于此的历史故事,赞湖光山色之美,乃一方宝地。留庄,恰是那景致中一隅。

是的,留庄如画入诗,世人的心目中,自然与水相关。水生万物,润泽一方。由水想到桥,引牵我视线的恰恰是留庄的桥。

那是一座架在留庄河上显带古旧的石桥。石壁缝隙间长着藤蔓植物,绿苔。碧清的水哗哗地流淌,有鱼虾蟹鳖,更多浮游生物时时跃出水流,撞给你个惊喜。

不用说,岸边垂钓者无数。一些孩子以大头针为鱼钩,竟也钓出一尾尾鱼虾来,这个情景想起童话故事里的神秘,那些鱼虾是否也使了魔法不成?

老练诙谐擅长的,是那些老人,他们穿着简朴,拄着拐杖,聚在河边的树荫下说古论今。还说宁愿自然老朽,也不愿离开故土。令人敬畏,将自己的住所变成想象中的城堡,在空中楼阁上接待远方来客。唯有不明智的我们,作为异乡人,竟自作聪明,抱怨房屋的不随心意,目的是想压低房价。

桥下的码头,常年泊着船只。那些船,没长脚,会跑,粗缆绳栓在岸边的大树上。树经年受船的牵引,往河面倾斜,那婆娑的阴影,天空的云影,投到水面上,孩子搅,鱼儿咬弄,破碎了,过后又恢复着原样;美丽的落日余晖,铺在水上,金灿灿的,船体和长桅杆也镀成了金黄,随着日渐灰色,一切也逐渐冷却。

那样的画面,后来我在各种画作中见的多了,但都没留庄河里看到的真切,久也不忘。

有情致的话,坐上彩绘阑干、遮阳蓬的游览船,经过西去的一段河流,行在水涛依旧的古运河里,往南三十里,就是微山湖。一说微山湖,撩拨起的心事不会一点半些。品着微山湖渔家人煎炒油炸炖的水产美味、荷叶茶丝丝缕缕的香气中,你就听他们眉飞色舞地给你讲述“飞虎队”的故事吧。那些英雄的名字影视剧中早已知晓,但听他们讲述,仍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接下来的话题,告诉你有多少文人墨客行过这里?乾隆皇帝就多次沿运河下江南,被微山湖风光所陶醉,写下了诸多诗篇。说起这些,他们眼睛里放光,如数家珍,三天三夜讲不完的。情急之下,索性带你到一碧万顷的湖面上,穿行于芦苇荡间,青荷叶间,看那盈盈红日里的荷花;在那醉人的夕阳里听他们咿呀唱起:

一蓑一笠一孤舟,一丈长竿一寸钩。

一曲一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先人编写,后人传唱,所以才深情,优美,陶然得很。这样的经历,也算你不虚此行了。

听岸边树荫下的老人讲,像桥下泊着的货轮船正月开拔,达江南。这水道依然走的是隋唐旧道,沿途看过数不清的古镇木楼,秦砖汉瓦,二十四桥;写满魏晋风流的王谢、兰亭、东山,舜王庙,大禹陵;钓船围网,岸边的芦苇,夜色中河湾里的不夜渔火;听的是隔岸或水上传来的吴音委婉……闻着遍野油菜花香味,再装了货船回航,家乡的杏花骨朵才俏枝头。这样的事,与牵挂家里的老小作比,行船人说那都是索然之事。

想我四年间不曾搭货轮下江南也就罢了,游览船竟也没得坐,唯一一次是房东四哥划着小木船带着四嫂、我、他们的翠儿去湖里游玩。四哥个子不高,看起来不事张扬的一个人,摇船技术却娴熟。

初夏的天气,阳光明媚,空气静谧芬芳。踩着桥下湿漉漉的石阶上小船。第一次坐船,晃悠得很,我穿着救生衣,看水浸了船体大半截,只消伸手可够着,一板之隔呀,坐在船的横档上,心里未免恐惧。但也刺激。

四哥笑。他躬身用力划桨,小船悠悠往前行驶。船体不再晃了,平滑凝脂般的水面上行驶。

随着河道加宽,水流湍急,小船也时而顺流、时而平缓中前行。看四哥伸缩自如的两臂,脖颈上时而露出的筋脉,他是多么兴趣所致地摇桨啊!小船像一匹小野马,那桨就是他手里的缰绳,他要时时驯服着它。看小船把青绿的水面撕开一个大豁口,急速着滑行,四哥快活地大声哼唱:

东边的太阳冉冉升起了,

留庄河上静悄悄。

摇起我心爱的木船桨。

唱起我动人的歌谣。

……

四嫂笑他瞎编,唱得不好,他嘿嘿地乐呢!我和翠儿也乐。

我和四嫂,翠儿赤裸了臂膊、腿脚,伸进水里泼弄起银白的水花,落在身上凉津津的,快活得惊叫。

开始留意起沿途的风景。多么宜人!夹岸水草茂密,肥硕得青翠欲滴,映到水面上的影子都成绿色;有的芦苇太长,拂荡着,与对面伸展过来的芦苇亲密相拥,舞起来了,起落有致,款款深情。时间惬意地流逝。

正当我好不快活,小船忽然慢下来。四哥向岸边的水草划桨,还没等小船停稳,踩着水草,一个箭步上了岸。站岸上,他招呼我们都上去!

碧青的菜园。竹篾搭成的架子上结满长豆角、西红柿、顶花带刺的青皮黄瓜。似一幅碧绿间硕果累累,开满紫、黄花儿的吴昌硕的挂画。定了下神方看清,菜园后面有一座墙壁灰白,爬满藤蔓植物的小房子,小房子旁边几棵杨树笔直地生长,密叶深处的小鸟,唱着歌欢迎我们。

四哥大声吆喝“偷瓜啦!”

门吱——呀开了,走出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妻。他们不说话,阳光里只顾笑。

四哥摘了黄瓜猛不丁地向我们抛。我诧异,他哈哈大笑。四嫂也笑:“这是俺姨和姨夫。”

老头儿慢悠悠地掏出烟递给四哥。四哥帮他点燃,自己对着火深吸一口。老太太笑着让我们到屋里喝茶。“不拉,姨”四嫂说。

吃着清甜的黄瓜 ,又坐了船。四哥站船上,桨往岸上一点“走——咧!”小木船快速离岸。

河面越来越宽阔,水也更深了,波涛不断涌来,远处水雾茫茫看不着边际。

四哥说划了这么久,才算是划进大运河里了。我惊异,再次瞪大眼睛四望,啊!千古运河!茫茫涛涛水上,顿觉身小如蚁。

船只多起来,来来往往。货船载物重,行驶缓慢;机动船在水面上声势浩大,行如梭,一阵浓烟滚滚中疾行而来又呼啸而去,激起浪花翻滚,支离破碎,继之又恢复平静。

有船上人向临近的船大声吆喝,其声初有撕破空气的嫌疑,后音拉得长,留下长音符在浪尖上,被水流迅速带走。什么意思?问过四嫂他们,才知道是吆喝着卖东西,船里是个小卖部。

安全的考虑,四哥把小船不停地往野荷田间划桨。其实,游玩是一方面,目的是看湖里哪儿的荷叶可采?采荷叶是留庄人的一种靠水“吃水”的谋生方式。

四嫂说这得趁早,顶着满天的星子摇船下湖来:

看一湖,青萍波碎间,朝来采摘忙,不摘荷花摘荷叶……

满湖里的歌唱。荷叶水淋淋,清香,一个个采摘后,聚集成把,抿在身后的船舱里。船舱里的荷叶越聚越多,多到没处搁,小山一样。

太阳升起来,金灿的阳光照耀漫野荷田,熏风里碧翠亭立的荷叶像小伞,荷花吐纳芬芳,鱼跃,蛙呱,野鸭、白鹭扑棱棱惊飞,尖声惊叫,掠着水面飞走。采摘忙!忙采摘!

无奈词穷,或不知有什么线条才勾画出四嫂所说的那生动画面?

终于停下来,好不顾及身上青萍的湿粘,尽管疲惫到了极点,夫妻间不忘相视而笑。默契地一人护拥着小山一样的湿荷叶,一人用力摇桨。

不是回家,找一宽阔的湖岸滩地,来不及休息片刻,在冉冉升起的大太阳下,来来回回,把湿荷叶抱到湖滩上。一片片摊开晒,直到摆放完最后一片,任务完成一半。搭建简陋的小布棚下休息着吃带来的食物,然后在漫湖滩荷叶的清润香味里美美地睡一觉。

午后,毒辣辣的太阳烤得皮肉生疼,他们伸着酸痛的腰,活动下肢体,走出布棚,又开始了工作。干荷叶片片捡起,重叠,打捆,装船。悠悠地摇着小船回,桥下的码头停下。岸上有收购干荷叶的。一天的工作换成手里的三张红票子,心快乐着呢!

收购荷叶的多是南方人。南方人不仅长得美,还有头脑,看中荷叶的厚而碧绿,宽大而圆,叶体遍布网状纤维梗脉,质柔韧等。从古沿用至今,做成荷叶包饭,荷叶包鸡,荷叶包肉……不用说那温度也将荷叶的清香带出来了;一些茶楼吸收为时令美点的点缀,荷叶的清香、雅致、古朴,自然的味道融入到精致生活里来。

小船出没芦草荷田间显清隽,大船只能行在宽阔的深水域间。

一条大船往往倾注一家人的心血,比盖一栋三层的小楼造价都高。河岸边见造船厂的工人日夜忙碌,切割钢板的声响震耳欲聋,焊花四溅飞舞。

傍晚,去大坝上消遣,清凉的风里灌满蛙呱、虫唧、蝉鸣、来自田野的芬芳。望一眼隔岸村子里明灭的灯火,想分辨那滔滔水声里哪一股水流来自远古?徒劳得很。只看到大树小树灰暗的剪影印在水中。

哦,回想那次湖里游玩,还发生个笑话。十多只蜜蜂从岸上的那个小菜园,也上了我们的小船,受翠儿所戴满头野花的吸引,落在她头上,驱赶不得。除了这件事,不记得还有什么烦恼事了。翠儿是唯一的受害者,她的小麻烦是我们那次快乐出游的小瑕疵,让我们明白我们还是凡人。

还从那座桥说起。清晨站在桥头,透过水雾,远眺村庄的风采;矿区高高的建筑群若隐若现,传来机器轰隆隆的声响。现代化气息如彩虹从桥的上空掠过。

不期而然,一群鸭子嘎嘎叫着游过来,它们水中的姿态优雅。可在岸上是另一幅样子,摇摇摆摆地迈着小碎步,好笑极了。

机动船突突地驶过,鸭阵乱了,激起更狂乱叫声,水花飞溅,浪花拍醒了岸边葱郁的水草,水草直愣愣起身子,每个叶片都是新的。

水雾散尽,东方出现鱼肚白,小镇清徐的风中变得真实。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各家店铺的门相继打开、窗上的挡板卸下的响动。五花八门的商品,重新搬出门外。

小镇非想象的那样古朴,受现代化气息的冲击,不断发展壮大。南北通道的两侧看起来错综复杂。靠桥头河岸边不远是一栋三层楼的旅馆,搞水产、航运、办理其他业务的生意人可暂时落脚洽谈或住宿。由那里往北,街道两侧是日用百货商店,邮局,理发店,银行,澡堂,包子铺,缝纫店,渔具店,医药店,废品收购站……这些店铺的建筑,有单层或多层,参差不齐,墙壁是红砖彩瓦、混凝土的灰墙。站定了往里看,破旧的房屋不少,一些墙壁巧用广告牌遮挡或藤蔓植物来点缀。那些藤蔓植物像长了无数的小手紧紧抓牢着粗糙的壁面。

各家店铺的两侧,摆满了花草,有草芽从地面砖缝中扎根蜷曲地生长,那里聚集着刮风时落下的尘埃,雨后变成营养丰富的土壤。

露天水道靠近公路两侧,缓缓的流水不绝于耳,里面长满了苔藓,茂密的水草。有些树的枝干遒劲,树枝纠缠云集,姿态万千,像要把主人家的隐私遮挡。阳光下的一切栩栩如生。与我们平原上的景致无法苟同,我们那里雨水少,这里水源充足。

小镇上的人们每天重复着自己的日常生活。

早晨,街上一派欢愉,天灰蒙蒙亮,人都起来赶集。集市在镇子中心,一条东西大街上。

小镇原是几个村子相连,具体划分,我也不详。见那些赶集的人都从蜿蜒的小道上来。仔细瞧,小道隐藏在树丛和建筑物群的下面,这样的小道,骑车是不行的,即便步行,也手拂了婆娑的芦苇方可过去。

我曾多次走进村子深处,走不多远,听到水声,一片茂密的植物丛里,或许拐个弯,便有潺潺的小溪流经,水面布满绿苔藓,小鱼儿游曳。一群赤裸的小孩子先是洗澡,过一会,就开始逮里面的小鱼小虾小蝌蚪,装在透明的塑料瓶里。

有女人头顶一块蓝花方巾,脸红润润得出来家门,摘一把门前零乱生长的野菜,又到墙根下的园子里拔葱,翘起葱白的手指,弹去葱须上的湿土,又踩着浓厚的树荫,迈着小碎步回家,入门的一瞬,回眸朝你灿然一笑,轻声问喝茶吗?

房前屋后,很多那样的篱笆菜园,长着碧绿的时令小菜,与之和谐相伴的一两棵果树。蔬菜收完,落光叶子的树上还挂着红灯笼一样的小柿子,一抹秋日暖阳烘托着。

赶集的人就从那清澈的小溪旁树荫里走过。蓝莹莹的天,洁白的云朵,连同他们的身影都倒映在小溪的笑脸里了。

有的顺着小溪的流向走,过独木小桥,站人家门口软声喊“嗯哪——赶集了!”门里答应着,一会儿,走出双手扎着头发臂弯里挎篮子的女人。再寻那小溪竟不知哪里流出?汇集到屋后的小水塘里了。

有时,静谧芬芳的空气里,我还喜欢到靠近小镇西侧的渔村漫步。渔村不多的人家也归镇上管辖。

有一次莽撞地走进人家“院子”那房子建在高处,下面是与水域相隔的葱郁树丛,透过一片片、一丛丛遮蔽的树条交织成拱的荫蔽,小片的阳光洒下来,湿润的土地上开满香喷喷的小野花,为那“院子”的荫蔽平添了一份夺目的艳丽。好清凉啊!才又走向高处的小道。小道似带着温暖的记忆延伸,晨曦里闪闪发光。

有的渔民家的篱墙原木搭成,上面爬满藤蔓植物,紫、粉、白的牵牛花相间开放。一对男女忙于织网,看生人过,相顾的眼眉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惊喜。我像误闯入桃花源里的探秘者,破坏了人家亲密相间的场面。

还有渔民家的门口植有菜园、果园、鸭鸡鹅狗的围栏,走过时,引起动物们的躁动,表达着不友好的仪式。

更为惊奇的,有户渔民的房子树荫遮蔽下三面环水,像座孤岛。走近了,门口也有滴绿的植物,开有妩媚的花朵。好惬意的人家,为之惊叹:

三面水围舍,碧翠花掩门。

桑麻风景异,俨然作桃源。

若不是墙壁上张贴的红纸文件,显现文明,真以为误入世俗之外!

渔民们一早打的鱼也去集市卖。

四面八方的人这样走着走着,大清早里都聚拢到集市上来了。 原本不窄的街道,显得拥挤,噪杂声不绝于耳。朝外的门洞开,规则的货摊上摆满商品,蔬菜摆放在地上;编篓、篮子、扫帚……日用品,搁置一旁;热闹的是水淋淋的鱼市。那些鲜活的水产品,在器物或地上的塑料纸上成堆摆放。都是湖水里野生的肥美鱼虾鳖蟹,无论蒸、炖、油炸、煎,不消说味道鲜美极了。

就像旅游景点,需要像游客展示。多么希望文笔足够好,把集市上的景象和一切人事完整地描绘出来,让每个人都能跃然纸上。

那说话不多,脸上有雀斑,长着龅牙的肉摊老板,相熟了,总是割最好的肉,青荷叶包了放我篮里;那蹬三轮卖盆景的年轻少妇,生意一向火爆,全在于她的热情厚道;成衣店阿娜多姿的女老板,明艳照人,却有着不寻常的经历;脸上看似平静裁缝店的女子,说话时深邃的双眸闪着光芒,去她那里做过衣裳,我们相谈甚欢,好似彼此早已熟悉;旅馆老板的妻子,高高的个子,体态丰腴,大眼睛,乌黑的秀发,编着多股的发辫。她来自城里,每天走出旅馆购物,那款款的行走,惊艳半条街,乃至整个集市。如今他们都怎样了,一切都好吗?是否还干着老本行?

房东三娘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见了我像自家久逢家门的孩子一样亲,拉着手问长问短,做了热腾腾的鲜鱼炖萝卜、小银鱼面疙瘩汤,大碗成了让我尝,作为房客感到拘谨,她说见外了,既然相遇,说明有缘。我从没想到过,她的房子让我如此向往地住进去,房间大而舒适,容易抵达僻静的港湾。朝南的窗子里外望,看到整个院子里的风景,其它窗户朝向村街,乡村轻微起伏,尽收眼底;夏天更是美妙,树冠中洒下的阳光仿佛永恒,我们坐下来聊天,她的孙媳妇总是滔滔不绝,三娘用胳膊肘碰她,悄悄嘀咕,你不能少说两句?那画面,尤为亲切。

最后一年,我们搬进了独院的房子。那温暖明亮的小院有着光洁的水泥地面;靠南墙的几棵梧桐蓬勃得很,春天开出淡黄的花来香满院子;不大的菜园里,种些时令小菜,一片薄荷绿油油地生长,满院子清凉的薄荷味,蚊子也少了;通着自来水管的架子井,按时有清凉的水流出,洗刷,浇菜园方便极了。房主外出打工,把整个家交给我们,那是我们生活最安逸的一年,不再因搬家而苦不堪言。

哦,当我在轻轻雕刻着记忆的时光,想着有机会旧地重游,十多年的变迁怎样了?如果三娘还好,应该近百岁了。采荷叶的四哥一家日子过得还好吗?外出打工的三哥他们也该回来了,他们家考上师范的大眼睛女孩如今也该结婚生子了吧?……闪烁的活泼与灵动,就像阳光挣扎着穿过附满尘埃的窗玻璃,恍若梦里。

寒暑往复,人在时光里久了,易老,但记忆决不会老。记的刚入住小镇时,无法融入小镇人的生活节奏中去。过后才知道他们过的是或紧或慢的日子。像捕的鱼虾鳖蟹、挖来的鲜藕、采来的莲蓬、荷叶、菱角、鸡头米,得趁早出售,新鲜那!之后的时间里,不用多忙,但也闲不住的。

我离开的那一年,好多人家还在靠打鱼,湖里围栏放养鸭子为生计。渔舟唱晚,看起来惬意,其实不然,见过他们捕鱼后在水边分类的情形:头发蓬乱,浑身湿漉漉,沾粘鱼鳞浮萍,身着疲惫。我熟悉的邻居大嫂,干瘦的人,深陷的眼睛还算明亮,都说她是起早贪黑捕鱼累的。

养鸭子的湖岸边建一所简易房子,房子前面是围场,围场是鸭子陆上的乐园,更大的乐园是水里,小鱼、小虾、浮游生物可劲吃,还是吃不饱,嘎嘎叫,靠鸭司令再投放些饲料才行。养鸭人寂寞,寂寞被水流带走。

微山湖有“日出斗金”之誉。人们啊!还需有辛苦的付出才行。

经验告诉我,创伤过的历史无法修复,但古老的生活习惯是可以保留的,只需人们加以珍惜。比如留庄,无论村内还是整体看,都称得上鲁南水乡美丽的小镇,不错的容身之所,一个“家”拥有的氛围。

是的,在我经历的这些年,所到之处,没有比留庄更甚的地方了。所以,想写留庄,去日已久,但思绪上仿佛浮着一层烟气,使灵魂无法介入,怕是没动笔破坏了那美好的情景。清浅浓重的时光中徘徊辗转至今,啰嗦以叙,算是心意的完善。

看到乔羽先生写给家乡人的颂歌,大为感动,引入在此,作为本文的结束罢!

自小生长在湖边,芦花浩荡藕花鲜。

举网便知鱼虾肥,来往常见万里船。

一篙点破水中天,风平浪静好行船。

也有波涛迎面起,舵杆在手稳如山。

湖边儿女强中强,管天管地管龙王。

一湖好水随人意,藕花香时稻花香。

哦,留庄小镇,让我怀恋的深藏在记忆里的小镇。

202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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