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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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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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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故乡年

遥望故乡年

文|辛淑英

不久前和弟弟通电话,他说父母执意回老家过年,怎么劝说不应。

也是,八旬的他们,回那闲置几年蛛网便是的老屋、布满灰土的锅灶,弟弟不放心,我也是。可是父母的心事我懂,在外久了心里牵挂的仍是老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街坊四邻,都是念想。

何况现在的农村不同以往:柏油路通家门口,绿树花丛间是一体化的宅院楼房,家家有轿子;自来水、多功能天然气清洁卫生,村里有超市,出村有大集,吃用都方便;春夏秋季,城里人来踏青看景,采摘瓜果。

曾经听朋友说:“过去的乡村再也回不去了”。

印象中:灰蒙的村庄,蜿蜒小道,一望无际的农田,云朵,河水,飞鸟;马牛羊的欢鸣,柴草垛,土墙上的枯秧子、干瘪的老丝瓜,去岁的鸟巢,捶布石,纺车,织布机;日头佛下的老人,菜园,水井,葡萄架,老屋檐下的燕子;鸡鸣狗吠,炊烟,灯火,月光……像一幅幅古老的插图。当风儿从那里经过,一切已经遥远。

到处是工业园、农业园区。

村街上走着时髦男女,分不出城里人乡下;广场上音乐按时响起,“谁持彩练当空舞?”当下的农夫村妇。生活好了精神爽了,可一逢年过节,感觉少了什么。或是质朴宁静和热闹,变化太快,眼花缭乱了。

年轻人学有所成的留在城里安居。每个生命一定记忆着母体,原始的空间,更不会忘记滋养生命的那碗粥,粥里面有季节所有的芬芳、日光、雨露、土地、云和风都在里面。可是,田园温暖,不得不抛,故乡虽好,为实现抱负不得不逃,注定一生五味杂陈了。

村人老龄化见长。年轻人也有回村创业的,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是职业农民。

我父母十多年不种地,眼下把仅存的一亩多地看作宝,电话里父亲轻描淡写“耕、播、收、打全套机械,累不着。”这或是他们回家的贴切理由,开春抡锄头大干一场。

而故乡又何尝不是镌刻在我心里,成为无法抹去的记忆。二十多年的日月光景,血肉之躯已经和那个曾经热闹的乡村融为了一体,尤其是过年的情景,回味中止不住热泪盈眶。

我幼小时不知道阳历,只晓得阴历。进了腊月,天气奇冷,土地冻裂,冰有三尺厚,孩子们在上面溜冰,摔跤,打陀螺,放炮仗,火药味里有了年味儿。

忙碌的是娘她们,拉扯孩子,拾掇家务,缝补洗浆,整天脚手不闲;出牛圈,猪圈,喂猪,垫圈,铡草料,劈柴,体力活非男人莫属。

我嘴馋,悄悄在老土墙上画杠数日子盼望过年,恨不得长了长腿一步迈进年,长了长臂抱住年,年打个滚,我打个滚,一下滚到除夕。忽然一天听娘说:“明儿腊八”。

腊八歌我会唱。第二天一大早,喝着香甜的腊八粥唱给娘听:

“小孩小孩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

哩哩啦啦二十三……。”

喝了腊八粥,过年的帷幕徐徐拉开。

赶上天气好,娘计划着扫尘。扫尘特别麻烦,将瓶瓶罐罐,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铺盖卷,炕席,围墙布,面袋,米缸,针头线脑等等都“请”出屋去,剩了灰黑土墙的老屋空洞洞,地上一片狼藉。

娘全副武装,拿了大扫帚在墙上上下左右地扫。灰尘真多,满屋飞扬弥漫,看不清娘的脸和眉眼,娘闭口说话不清,可是我知道让我出去,我被忽然冒出的曾以为丢了的玩具吸引,非捡到手不可。

根本没什么玩具,无非是些好看的纽扣、清钱、山羊拐儿、琉璃球、毽子、沙包、石子儿、花纸片、橡皮筋,这些看作宝,欢乐着整个童年。

扫过尘的土屋冷清干净,熏黑的土墙上白道儿满目,夜晚的油灯下,把墙想象成乐园,里面有我喜爱的“小动物,虫鱼,花草”凝神观望呢,娘的手我眼前晃,看是不是痴了。

扫过尘的墙上贴上新报纸,娘不识字,贴倒了也不管。我的乐园被报纸挡住,久之也就淡忘。

看娘铰窗花。娘聚神,脸红扑扑,眉眼间注入欢喜,剪子在折叠的红纸上一扭一转,手法轻巧间落下些纸屑。剪完了托在掌心眯细眼睛端详,稍作润饰,放下剪子展开,就见那咧着嘴的大石榴红似火,圆溜溜,枝蔓盘绕,枝蔓上相拥着数不清的小石榴,亲亲热热。嗯呀!木棂格子窗贴上雪白透明的白纸,再贴上娘铰的窗花,别提多新艳。

过年娘不剪别的,就爱剪石榴。后来知道石榴的寓意不只是吉祥美好,还有多子多福的意思。娘几年里接连给我添三个弟弟,当年的心事便晓得。

娘又把一些盖帘楪咧砧板簸箩簸箕锅盖等家什纳补修整一番,按到水盆洗刷,她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手在凉水里久了通红,冷风吹皴裂成长长的血口,顾不得疼。

腊月二十三小年。鲁西人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多数人家集市上捎来印有灶王爷纸马,他正襟危坐,一脸福相,貌似高官,下端有农历二十四节气。红绿画面因线条粗劣不甚清晰。

后来看到便想那会是出自哪个农民之手。追溯蒙昧的远古,没有科学,我们的祖先对大千世界的解释全凭感知。物我相通中它的原始性和浓烈的乡土气息瞬间把我征服。

爷爷每年都买,他深谙上面的每一个字符,桑麻中践行。旧纸马揭下时放一百响鞭炮,说是给灶王爷换新衣,骑宝马到天庭多美言家事。爷爷快乐得像孩童。我们小家里从来不贴。

父亲热衷于给村民写春联。我帮父亲磨墨,墨汁倒一小青花瓷碟里备用。磨墨的好处是可得到带橡皮的铅笔头、图画卡片、卷笔刀,父亲是乡村画匠有的是这些,我拿来涂抹童年的时光,很惬意。父亲想教我识春联上的字,可是我早忍不住了,贪恋门外伙伴们叫声、满村街锣鼓喧天和鞭炮爆裂声。哎呀!谁家娶媳妇,新娘子来了,要去抢火烧和喜糖。

进腊月,村里娶媳妇嫁闺女的多起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看一对新人羞答答拜天地,火烧喜糖麦麸雨从房上人手里抛撒,男女老少纷纷抢,火热的场面。吃着火烧喜糖闹新娘,头三天无老少;嫁闺女热闹少些,鞭炮响中婚车徐徐开动,爹娘抹泪,感染围观者也眼角湿润,不过也喜庆。

杀猪的村街架起一口大铁锅,下面呼呼劈柴燃烧。三大爷敞着怀,脱下一只袖子掖腰里,另一只撸起,轮架势,低头眼不眨,一手按猪头一手对着嗷嗷叫的猪朝脖子上用力捅去。刀起的瞬间,一股血流如注“哗”泻进盆,猪拼命挣扎,几双手按着白费力气,屎尿溢出一滩。

温热冒沫的鲜血流半盆,猪的嚎叫减弱,直至全无,它死了。死猪抬到大铁锅上的木板上,三大爷剪去猪腿上绳索,一只猪脚上用刀尖捅开个洞,蹲下身子嘴对着挑起的洞往里大吹气,猪身逐渐膨胀。三大爷用力吐了口浓痰,痰里粘了猪毛。滚烫的水往死猪身上浇,死猪不怕开水烫,原是呀。

刮去毛的猪冒着热气,通体雪白浑圆,四脚朝天,呲牙咧嘴,等开膛。围观看热闹的夸猪吃粮食长得不赖,纷纷搭话割块礼条走亲戚。

三大爷不语,气喘吁吁专心干活,白刃刀子在猪肚皮中间划开,白润鲜亮的膘肉显露,再一使力,内脏血肉模糊全暴露。我胆小不忍细看,却又生奇。

三大爷血糊糊的双手摘瓜一样把内脏分离开掏出。血淋淋的下水被早搭号的提走,要礼条的随砍,都不拿现钱,专人一旁记账。

调皮男孩挤前面要猪脬,围观人说些荤话,装没听见。猪脬内装上粮食或石头子吹大了扎紧口当球踢。有得玩,满村街上你推我搡,喊爹骂娘中堪比马拉多纳踢球踢出更多花样。

性子急的置办年货。集市上很热闹,人头攒动,声噪杂,推车担挑子的,提篮子腋窝夹编织袋的都有;地摊和更多台面摊位上商品繁多,目不暇接。乱集了。小孩随大人身后,看看这摸摸那,兜里没钱,也兴奋得眼睛发亮,小脸通红。

最引人瞩目的是卖炮仗摊位。人像个二愣子,扒了棉衣穿单衣,站高处大呼巧叫,胆子真大,二踢脚敢拿手放,点燃下端火捻,瞬间嗤嗤地火花迸溅“嗖”地窜上天空“砰——啪”炸响。围观者看他的炮仗果真厉害,纷纷涌向前购买,那人紫红脸堂上闪现出明亮的光彩。

卖年画春联摊子前也围拢好些人。我挤过去看,地上铺展的绳子上挂的一片浓艳红绿抢眼:骑着红鲤鱼的胖娃娃,圆头圆脑,胳膊腿鲜藕瓜似的白润,大眼睛傻里傻气地冲你笑,仿佛是我弟弟,一时有抱他回家的冲动,去讨我娘欢心,就不会说闺女白养、大家族里受了气也回来骂我了;稀罕看印有诸多漂亮明星的挂历,羡慕他们长那么俊。谁娶到那样的媳妇天天当花看?嫁到那样的女婿天天给他端洗脚水都愿意,后来听有人这么说。我才没那么傻,心里悄悄埋了一粒文学的种子;招财进宝、花鸟虫鱼、吉祥如意的金彩挂画,买的多数是城里人,乡下人少,乡下人没钱。

可是乡下人也有奢侈一把的。买几张年画,两张门神,一些小福字贴在屋里屋外的物品上,便是人财两旺,家畜精壮,风调雨顺,富贵吉祥。

年画和春联是和乡村人的理想生活融成一体的,绝非可有可无的年节的饰物,永远是他们心中最美的向往和依托。十多年后我才对这些民间艺术心生敬意。

赶罢年集回来忙着打花糕。发面和红枣做成的花糕,是过年回赠亲友的硬核。有“云子糕”,“车轱辘糕”,“枣花”。

云子糕似宝塔。先做个圆面饼,裹好面的枣花沿面饼周遭摆放,中间填枣和发面,再做小点的面饼合上,面饼上再沿周遭摆放枣花,中间又填枣和发面,依次这么几次,最后封顶的面饼小茶杯口大小,顶上用面花或枣花装饰。

车轱辘糕造型稍微简单。一底加依次小的两顶,周遭摆放枣花,中间填枣和多的发面,摆放的枣花不像云子糕凸出。故事在面饼,用刀在周遭划出宽度适中公分长刀痕,三个相捏成花,顶上用小碗扣出个圆痕,圆里用面或枣做出各种造型奇特的花样。有的增加高度怕蒸不熟,内填碎馒头,用枣很少,枣比面贵,人皆知。吃的人会说,这家人小气,舍不得放枣,纯是面蛋子,亲戚关系有了亲疏。

枣花也叫枣卷,单枣或多枣做成。我娘外翻面按成“牛鼻子”很好看。

出嫁头三年闺女,娘家打花糕回赠婆家年礼。三年中一年比一年高大和白,讨婆家人欢喜。怕出丑的,提前请村里的巧女巧妇来家打。

糕与“高”同音,寓意生活年年高,步步高;花糕的造型生动有趣,结构紧密,色彩艳丽丰富,增添年味和新春气象。娘每年都打。

煮饺菜也是家乡一俗。大白萝卜切成薄片下锅煮熟,放凉水里浸泡去辣气,挤去水分剁碎包饺子。萝卜通滞助消又来自泥土,不用说包出的饺子包子百吃不厌。

一年里没三十,二十九除夕特别忙。二十八炸丸子,鱼、煮肉、扒鸡、宰鸭、剁饺菜、贴春联,大人小孩齐动手。第二天包一天饺子。

“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都这么说。可是鲁西人硬说“饺子”是“扁食”。小时候听谁说“饺子”会招人笑话,拽洋词,语气里不屑。

过年家家吃饺子。我学包饺子跟娘学的,可是从来没她包的好看。娘包的饺子堪称完美:动作娴熟给每个饺子穿上花边裙子,每个饺子圆润饱满生动,吃起来薄软适中劲道的皮,浓汁流溢的馅,一咬满口香,回味无穷。

我初学手不知轻重,皮擀不圆,厚薄不匀,馅不是多就是少,少吃起来没味,多撑破皮。大年下吃破皮饺子不吉利,尤其初一那顿的,娘甘愿油灯下自己包到二半夜。大小盖帘簸箕簸箩都包满,再翘着小指捏起一个个冻硬的饺子,转着圈摆成绽放的花束。

昏黄的油灯下娘像艺术家欣赏她完活的“作品”。后来回眸那遥远的一瞥,像看一幅老油画:冬夜油灯营造的昏晕里,是娘光彩的脸,丰盈的肢体,灰墙上浮动着那优雅美丽的剪影。想起米勒,梵·高,他们对大自然淳朴的颂歌:朴素的风景,长满庄稼的田野,阳光里灿烂芬芳的野花;那熊熊燃烧起来,飞腾起来,鲜艳夺目,咄咄逼人的向日葵原野。一次对娘说起,她一脸的温润如花,惊讶地笑。

小时候我对守岁不太热衷,没电视,在外面玩一会就回家和家人围坐炕上拉年话。娘边包着饺子边嘱咐我大年初一起来不准多嘴,见人说吉祥话,祝福话,新衣新帽放枕边,这样就睡了。鞭炮声从除夕没个停,深夜里忽然被噼噼啪啪猛烈的炮响惊醒,窗外火光闪烁,宛如梦里,一会又睡着。

吃饺子也是被娘喊醒,记住娘的话看到烂饺子不说“破”,说“撑”。有趣的是娘在其中一个饺子里悄悄放了一块钱币,吃到的主交好运。可是每年都是父亲一口咬到,我们不说各自心里明白,那是娘有意为之。父亲是一家之主,他有福气我们得到庇护,才有好日子过。

吃完饺子,我先到爷爷奶奶家里给他们拜年请安,爷爷从衣服里掏出两角毛票作为我的压岁钱,给男孩的是五毛。

天大亮,村街上好热闹,大人小孩全出动了。大姑娘小媳妇茶粉抹胭脂俊俏如画中人;小女孩头上插花,一走动颤巍巍的;男人们围拢一起说笑拉过年话;男孩们玩炮仗,罐头瓶里放砸得砰砰响。

大年初二到十五前都是走亲访友的好日子,村街上络绎不绝,过年的喜庆仍在继续。

元宵节到了。除夕是热闹,可是没有皎月,元宵节时恰好皓月当空。

一大早门外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舞龙舞狮踩高跷的队伍游来了,父亲惊呼让我们出去看热闹。我跑出家门挤进人群,看到舞龙的前面开道,后面两只大狮子打起来了:眼睛一眨一合,身子一跳一跃,尾巴一摇一翘,有力的节奏中,脖子里的铜铃哗啦啦响;一只狮子跳上桌子,另一只踊跃而上,打斗红了眼,都企图把对方赶下去;后来者一个猛扑抢占先,骑在另一只脖子上,下面的来个金蝉脱壳,随之争占优势,人群欢声喝彩一片。

随后高跷队伍也不甘示弱。纷纷浓妆艳抹,穿着花哨戏服,扭捏作态,一步三摇,如履平地。所扮戏里的角色:黑脸老包、白娘子、观音、和尚、渔夫、傻妞、俊哥、媒婆,身份不同,造型各异,生性活泼地逗引观众。

看罢热闹的舞龙舞狮踩高跷的盛况,回家吃饺子,多数人家包韭菜馅的。新春伊始,韭菜新“发”之物,碧青,清香扑鼻,预示新年日子节节高,兴旺和美。

晚上又纷纷涌上村街,明月当空,整条街上像办喜事,通瑞祥和,火红美丽。我们一手摇着滴滴金,玩出各自花样,一手提着花灯比谁的漂亮,辉映中是我们一张张幸福的笑脸。忽然听得砰——砰或嗖嗖响声,一道道火舌腾飞上天,高空中朵朵烟花绽放,瞬间绚丽之极,那迸射出的璀璨耀眼的光彩还不容人多想,便消失在银河。

正月十六跑百病。一大早男女老少走出家门,见树饶树,见井绕井,逢桥过桥。大小年已过,再一游走,心情自然舒畅,消食化积,强身健体。我跟随大哥大姐们跑向野外,柳树上折柳,柏树上折枝,回来插门上,免灾驱邪,永葆一年好心情。

其实大哥大姐们心里都有一定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心事。我那时蒙昧,不懂青年男女间的情事,正月十六野外踏青,一场春天的约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诗词中的浪漫情怀乡下年轻人身上不显见,可是他们青春涌动的蜜意柔情一点不少,迫于世俗观念,不甚张扬罢了。

很快到了二月二。二月二龙抬头,忙坏了爷爷,头天下午就把积攒多日的草木灰端出,从大门口往院里抓起一把把的围“梯子和囤仓”,一丝不苟,梯子能围几架就围几架,一架有几道横梁就围几道“横梁”;能围几个大囤仓就围几个“大囤仓”,不留空地。他撒下的草木灰像父亲画出来的那么直和圆。我看来一切就是真的,快活地蹬着“梯子”站到“囤仓”里。当然对中间泥坑里埋下的五谷杂粮不感兴趣,想得到里面的钱币买糖果,村街上“嘡嘡锣”、卖荸荠、糖葫芦的都来。可是爷爷早提防,没过完二月二之前,女孩子家,不准动里面的杂粮和钱币。

鸟儿们他管不了,我不感兴趣的杂粮它们喜极。在院子的大树上叽叽喳喳吵架,开大会,你说它说纷纷说。之后不说了,飞下大树,落在墙头柴草垛小屋檐上,趁爷爷不备,忽——呀飞到“囤仓”,急速抖动着小腿,扒挠开泥坑里的五谷杂粮大块朵颐。

爷爷并不恼恨,反而说:“吃吧,吃吧,都是你们的!”语气里好像那“囤仓”里的粮食外流得到处都是。可是他那洪亮的大嗓门把鸟儿们吓得不轻,忽——呀又飞散。

爷爷就那样站在“囤仓”里仰望晴明的天空,空气中密布“咕咕咕咕”的声响,是我伯养的鸽子,在后院。当我低头趋步从他身旁走过,便听他大声喊:“丫头,年也过了——上学去吧!”我想回眸冲他一笑,才知道是梦里。故乡的年已经遥远。

20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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