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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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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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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湾——赶海

辛淑英

内陆中生活的我,对大海充满无尽的向往。不消说人们一直传诵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意有多美,可诗人——海子,再也听不到了,他逝于他的盛年。我,俗念中人,无法走进诗人所追求的那种精神境界,而对三十年前,第一次看大海的情景,印象仍还深刻。我一位仁叔在烟台的地质勘探队工作,他们回家乡探亲,为了看大海,走时我随他们去了。

叔叔他们白天忙碌上班,没功夫陪我。穿过林立的楼房和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我一个人去了海边,生平第一次看到大海,心情难免激动。站在海边,身显渺小如一粒沙,似乎一不小心,被拍击到岸边的巨浪瞬间卷走。雾气笼罩的海面,看不到边际,海天连碧;不远处的码头,往返的船只不断,轰鸣的汽笛声时远时近从海上传来;海鸥洁白,矫健,成群结队,时而空中翻飞盘旋,划出美丽的弧线,发出高亢嘹亮地叫声,时而似离弓之箭直冲海面,接近水面的一刹那,又像羽毛般轻盈飘落,姿态优美极了。海风拂面,湿润润的,微凉。我上了海岸边的沙丘,沙丘上除了松柏小树,还有落光叶子的灌木丛,干硬硬的。银灰色或雪白的羽毛遍地,灰白的鸟粪遍地。碰到阳光充足或海上风险大的时候,不用说这沙丘是鸟的天堂。沙丘后面不远处就是尘嚣的城市,在那唯我独在,周围一片沉寂的沙丘上,穿过时光碾碎的声息,我隐约听到了哥特式建筑里传来的钟声,那样悠远而神秘。当我再回到海边时,拍照者仍候在那里,由于等不来生意,收拾器材准备回去,我叫住他,吹着海风,让他给我拍下了两个镜头。

现在想起,烟台看海的情景,是青涩中又多么富有诗意,可当时,是没什么感觉的,因为蒙昧的心灵在那时还没多少张力,不过一个乡下丫头的一次孤独的远足,刚经历了一次情感的失意,流泪的心似海水在涛涛不绝。对这看法的释义,当代诗人李少君说“……你看生活就是这样,一个细节,一个可能是不经意的一个发现,你会发现因为情感的专注,最后升华为诗歌,上升为诗歌。”

意思是说,生活远比诗要丰富得多,诗是心灵产物,与味美结合,所汲取的是精髓。这么些年来,我从那大生活中并没发现太多的诗意、或用诗意去表达更多生活中的发现,这一定与我自身认识事物的浅薄有关,怨不得什么。即便这样,我仍全身心地热爱着生活,曽如这次去日照——刘家湾赶海,是满怀喜悦,充满着希望去的。

自经历了人生中苦乐相随的几个阶段,忽然间到了霜染青丝的年纪。是时日太忙,或是其他原因?说不清楚,让我对大海的印象,仍还停留在记忆里,今日去海边,不知大海会以怎样的方式迎接我?

有人说“对于大海来说,陆地是可爱的,对于海岸来说,大海是可爱的。”对于这么些年再没到过海边的我来说,大海仍具有超乎我想象的美丽。友人建议我看海还是到海南去看吧,那里的天才叫一个湛蓝,广袤千里的大海、碧波汹涌,海浪咆哮追逐,踏着浅水湾的浪花,吹着椰风,好不惬意。我心想,为看大海,至于跑那么远?近处的海不叫海吗?

刘家湾,一听就是个乡村名字,如果不是赶上好时候搞旅游开发,说不准仍是默默无闻的小渔村。古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刘家湾的人也颇不如此吧。

就在我恹恹欲睡时,听车上人喊“终于到了!”。

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看车窗外,灰白一片,不假思索地认为那就是大海。可车并没停驶,车窗外忽然又有了树木,房舍一闪而过,我才意识到,刚才看见的那不是大海,是天空,只有天空才那样静美辽阔吧。我对车上那个乱喊者心生怨言,不是还没到吗。莫非大海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怎么可能,大海藏得住吗!突然感到我才是无聊之极之人,或是兴奋过头,这之先还认为车窗外一个偌大的湖泊是海,被同伴小声嘀咕了几句,现在又把天空认作大海,真是井底之蛙,再不敢声张,怕一语又惊羞自己。后来下了车,才知道真到了。不过,看到的是海滩,没看到大海。

海滩上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背着篓子的,提小桶的,手拿铲子、铁爪搂子的。咦,他们在沙滩上巡搜什么?逮着一个地方不停地挖,铁爪搂子搂,很是卖力。

我的同伴说“咱们也下去罢”。赤了脚到海滩上,我突然惊异,原来沙滩下有海生物,难怪他们如此忙碌,劳作的动作像刨遗落在地里的落花生,时而抓抓捡捡个不停,又似挖在洞穴里不出来的知了龟,颇有一番耐心。怪有意思的,我想。

我想沙滩应该是软的,踩上去留下“脚印一串串”吗,怎么这样硬,而且整个沙滩看上去一点也不平展,沙面上布满大大小小、深浅不一被太阳光吸干水分的沙脊,踩上去硌得脚生疼,踩到遗留有海水的沙洼,才好受些。我才知道这是大海退潮时的杰作。大海每天都是新的,退潮后的大海像神秘舞台拉开了帷幕,向人们坦露了那神秘宽广的胸怀,包括纵横的支流。沙滩上所有的浅水支流,潮落后,可能不复存在,改成新的支流。可想大海是多么得波澜壮阔,海水每到一个地方,荡平一切,又重塑着一切。难怪有诗人说它是个喜怒无常的巨人,时而温柔如我们的母亲,平静像一面镜子;时而暴怒,咆哮,涌起万丈狂澜。

眼下,看不到大海。大海呢?我问海滩上行驶旅游车的工作人员。

他们说在前面。还有二里多路才能到。

同伴说:“要不咱们坐旅游车吧,沙滩这么难走!”

“旅行的目的,在于体验不一样的生活”我说:“如果我们坐车直达海边,就失去它的意义了”。这很快打消同伴坐车的念头。

我们决定了步行去海边。因怕硌脚,我找有海水沙洼的地方走,这让我登时感到沙泥的绵软,脚被轻揉按摩一样。还有肉眼刚能识别到的众多小鱼、小虾在脚趾间穿梭抚弄,不会认为脚趾是可食之物了吧?引起我兴趣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海滩上遍布的眼洞,形形色色,多得眼花缭乱。好些人正对着眼洞挖掘,只要离我身边近的,我总是兴致勃勃地看他们如何挖掘的,挖出了什么,小水桶里多少了,真是新奇又激动。

他们告诉我,蛏子的眼洞一般靠近支流的边缘,那里的沙泥湿软。他们用小铲子挖去眼洞上的部分沙泥,拿食盐往眼洞里倒,三五秒钟功夫,眼洞冒泡儿,尽量不去招惹那冒泡的眼洞,先把周围的沙泥挖掉,挖十多公分深,再掘开那倒入食盐的眼洞,一个裹着沙泥装死的大蛏子就暴露在面前了。洗去沙泥后的蛏子,比手指粗长,黄绿色的两片外壳裹着肥肥的肉体,两端半圆形。我甚或不知道他们往眼洞里倒食盐的目的,却让我忆起小时候逮眼洞里的知了龟时,用此类方法挖掘。不过,不是倒食盐,而是往眼洞里插入一截细小的树枝,为的是挖掘时眼洞不被土迷失。

小螃蟹多数不用水湿的眼洞藏身,它们的眼洞在沙滩上最多。那些看起来表层干的沙面上,有一些灰蓝或灰黑的浓缩版的小沙丘,这是螃蟹眼洞的标志性建筑,是海浪与螃蟹的共同作品。不用说,小沙丘的原料是那八爪蟹打洞后所弃的沙泥,海浪把它重塑成形。八爪蟹就藏身在小沙丘下的眼洞里,潮水来袭,将小沙丘冲走,不会再冲回眼洞里。再说那些光秃秃的眼洞,更便于它们藏身,明明看着它们在沙滩上悠哉地爬着,或晒太阳,要抓住它,几率很低,可能那双贼眼早就盯住你给予它的威胁,往眼洞逃得比兔子还快,比老鼠还灵活。我这才知道那些手指肚般大,甚或更小的螃蟹是如此聪明。这看似神奇,其实是它们与自然和谐的生存方式。

花蛤蜊的生活习性似乎不需要眼洞。靠近支流边沿潮湿的沙面上,好些人拿了铁爪小搂子在搂沙、小铲子在刮沙,他们神情专注,动作迅速,似乎翻找的不是海生物,而是更大更好的宝贝。当手里的物件碰到硬物,就是蛤蜊,瞬间放慢搂或刮的速度,捡起裹有沙泥的花蛤蜊海水里洗了,得意地丢进小水桶里。我是不放过任何看他们收获的机会的,嗨,真是不少!兴奋得不亚于海货的主人。

提起海鲜的吃法,当地人兴奋地告诉我,为保持海鲜的味美,他们吃海鲜是不加任何佐料来破坏那些海味的,像海螺,蛤蜊,扇贝,海蛎子,螃蟹,冲刷洗净后,上锅蒸煮;鱼类装在砂锅里放点水撒点食盐清蒸。想着一家人围桌供享海鲜大餐,说着渔家人邻里间的趣闻,那是何等惬意幸福的场面啊!

我已知道沙滩表面的沙脊干,硌脚,再走就踩着沙洼或有支流的地方走了。那些多的支流就像退潮时的大海留在海滩上的孩子,由于太调皮、贪玩,看着被母亲抛在后头了,才忙不迭得往前追赶。所以当我在那些支流中行过时,感觉水流动急迫,除了滑过时的舒爽,还有脚底站不稳的感觉,真怕那流水的调皮动作,将我掀翻在水里。有时候,我也顾不得许多,忙着抓捞水流中的小鱼,小螃蟹。那些在海鲜店里看到的瞪着死鱼眼、翻着肚白的鱼,在支流里随处可见,不过小得多。小鱼,小螃蟹游弋迅速,人是抓它们不着的,感觉好玩罢了。

趟过那些支流,继续前行,海滩深处有渔民置下的网具。我担心那些网具会不会被涨潮的海水冲跑?其实担心是多余的,渔民既然布下网具,一定相当有经验和有所收获的。我还发现,那一溜网具下面水湿淋淋的,一提网绳,下面多的是小螃蟹,小鱼,活蹦乱跳的,抓它们时顾此失彼,好不快活。但同时心里也产生疑惑,别处的小螃蟹打洞,这里的为什么就不打了?我打量一番所站沙滩的周围,发现沙滩面干的地方眼洞多,湿润的地方就少。这网具下面水湿淋淋,适合搁浅的小螃蟹,小鱼暂时求生躲避。小螃蟹在别处打洞是为了生存中隐身,这里有网具作了保护伞,避免了强光照射,再打洞岂不是多余?看到这情形,我再一次被生物在自然环境下聪明的生存方式所折服。

紧接着更大的新奇来了。我对抓小螃蟹,小鱼仍乐此不疲着时,发现一个有大拇指粗正冒泡的眼洞,里面有海生物无疑,我想,会是什么?我把手指伸进去,肉乎软滑,用两手指揪住不丢,感觉一松手它就缩下去,汗都急出了,才拔出来。它,钢笔那么长,比拇指粗得多,软体,蠕动,就像伞面灰黑,还没拱破地面的粗腿蘑菇,但它是活的。我把它托在手里,大声喊我的同伴,谁也不知是什么生物,就在这当儿,它在我手里三扭两缩,片刻间通体变灰黑,又丑,我有点想弃之,同伴阻止了我。也是,还没弄明白它的身份,丢了多可惜。正好一个赶海的当地人走过,我们问他是什么?他说是海葵。后来我又发现两个隐有海葵的眼洞,但再没好运气把它们揪出来,难道海生物间也心有灵犀,被我捉到的这只给它们传递信息不成?

正当我起劲得仍在网具下巡搜时,呼啦啦的海风中听到有人吆喝声,因风声太大,听不清说什么。不大会儿,那吆喝的挑着担子的渔民距离我们不足三十米处站住,喊声不断,更响,左手在空中指点、比划,分明是朝着我们。同伴说他在推销海产品吧?可声音未免急躁,有这样做生意的吗?过了一会,我们才明白他是在喊我。原来我站的地方正好是海产品繁育基地区域,是禁止游客入内的。和同伴隔了一道网,我却引来渔民的一阵非议。我大声地向他道歉“您原先喊的,我们一句也没听懂”。他嘀咕了一句,气咻咻地向前走了。我问同伴他说的什么?“装的罢!”同伴说。在呼啸的海风中我哈哈大笑,不知那紫色脸膛的渔民可否听到?发生这样的小插曲,纯属个意外。

我们再往前走,海风中听到阵阵海涛声传来,啊,前面就是大海!来不及再顾及硌得脚疼,向着大海,我一路狂奔……。

2019年6月10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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