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近段时间，一直被脚疾折磨着。

爱人老念叨“患脚气，最好不要穿皮鞋，要是有布鞋就好了。”

于是，趁中秋节放假。便回到老屋里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一双哪怕是穿旧了的布鞋，来对付这该死的脚气。翻到最后，在储藏室角落的柜子里，还真的找到了布鞋。不止一双，而是崭新的四双布鞋，每双都用红绳儿对口系着。

捧着这一双双布鞋，犹如握住了母亲那捏针的手！

自小的我，野性十足。破衣烂衫是常有的事，但穿烂最多的，要算是母亲做的布鞋了。

一入秋，母亲便开始做布鞋了。在有阳光的日子里，母亲会把积攒的旧报纸、废布头以及我穿破挂烂的衣服，用吃剩下的粥粘在准备好的面板、菜板或青石条上。一层一层的粘，等晒干后，就成了做布鞋底用的袼褙。母亲会比照我们的脚，绞成鞋底的模样。常常是哥哥的、姐姐的、我的，用线穿着挂在墙上，一嘟噜一嘟噜的。

入秋的夜晚。母亲涮锅、洗碗，做完家务。就开始坐在床头纳鞋底。昏黄的油灯熏黄了母亲憔悴的脸、照白了母亲满头的黑发，顶针箍细了母亲的中指，左手指上扎满了母亲疲惫时误扎的针眼!于是，在天气转凉的时候，我就能穿上松紧口布鞋,或“三块瓦”老棉鞋上学了。

毕业后，我有了自己的工作。在上班的前几年里，我是一直穿着母亲做的布鞋度过的。总是这一双没穿烂，就有一双新的送来。

其间，也有朋友劝我买双皮鞋，我都一笑置之！

后来，我还是穿了皮鞋。那是恋爱中女友买给我的。穿上皮鞋后，感觉自己的确英俊了不少。穿的时间久了，觉得皮鞋的确比布鞋穿起来好看。此后，就再也没有穿布鞋。但母亲的布鞋还是如约而至！春季是黑条绒松紧口的布鞋，冬季是黑条绒“三块瓦”的布棉鞋。

爱人每次见带来的布鞋，总是说“妈这么大年纪了，你给她说一说，这鞋就不要做了。再说送来你也不穿！”我把这话儿，在过节回家时，给母亲婉转的说了。母亲还是愣了一会儿。她慢慢放下手中正在纳着的鞋底，笑了笑说∶“不做了，穿皮鞋就是比穿布鞋好看。”此后，我再也没有看到母亲捎来的布鞋！

三年前的初春。在病床上瘫痪了十余年的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在弥留之际，母亲大脑的思维已经混沌了。矜持的母亲会不停的说话、不停的嗔怪我：怎么又打同学了、怎么又下河洗澡了、裤子怎么又挂烂了、刚穿的鞋怎么又踢烂了，说着说着就会挣扎着要下床！

看到眼前这一双双布鞋。我才知道，母亲从来没停止过给我做布鞋。虽然她清楚，我已不再穿她那模样土气的布鞋。但她仍执狕的做，做好了就放在柜子中存起来。她已经把给我做鞋，当做她表达母爱的一种方式了！

捧起这一双双崭新的布鞋。已为人父的我忽然明白，母亲是想把她对儿子的爱，一针一线，纳入了这一双双“千层底”的布鞋里。这一双双的布鞋是她无限的牵挂、叮嘱与呵护。

打开柜子的这一瞬。储满了母亲爱抚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这扑面而来的母爱和温暖。将会陪伴我这一世，温暖我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