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长歌

大河长歌

邢体兴

在中国的版图上，以秦岭淮河为界，划为南方与北方。南方繁华秀丽，以温婉示人；北方沉稳浑厚，以壮阔著称。自古以来，人们又把北方的黄河流域称作中华民族的摇篮，不无道理。

河南多古都，在全国八大古都中占半壁江山；洛阳、开封、安阳、郑州，可以说拔了份。行走河南，你那一脚没注意，拿不准就会踩到古迹。

大凡古人建都的地方，多与河或水有关；洛阳有洛水、开封有汴水、安阳有洹水、郑州则临黄河。帝王们的身后事，也极愿托付河南，所谓“生在苏杭、死藏北邙”。

远古，大禹在洛阳洛宁县境内的洛河中，得到神龟背驮的"洛书"。依此劈三门（神门、人门、鬼门），疏龙门，才有了诗仙李白：“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的扼腕。三门开，洛水、黄河汇流入海，禹治水成功，受禅建夏朝，定都洛阳，遂划天下为九州，曰：荆、梁、雍、豫、徐、扬、青、兖、冀（即古九州名）。

商建都于郑州（亳），迁于安阳（殷）。而武王在洛阳孟津会盟后，举兵讨伐，灭了商。

周武王灭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把九鼎搬运到周朝的国都镐京(今陕西西安市，称宗周)。鼎到洛阳便巍然不动，无奈将九鼎安放洛阳。武王去世前，召公到洛阳选址营建成周（洛阳）。周武王去世，成王立，周公摄政的第五年，开始动工建设洛阳。周成王在周公旦的辅佐下建成了洛阳，在太庙定鼎，表示周朝已完成灭商大业。

洛阳的建成，开了两京制的先河。以陕州立柱为界，召公治理陕州以西，周公治理陕州以东，称为“分陕而治”,成就了中国有记载的第一个盛世“成康盛世”，开创了周朝八百年的基业。

秦武王四年，秦国攻占韩国重镇宜阳。然后直入洛阳，以窥周室。其时，周朝王室式微，周赧王遣使郊迎，秦武王围九鼎观览赞叹不已。秦武王指雍字一鼎叹道：“此雍州之鼎，乃秦鼎也，寡人当携归咸阳。”守鼎的官吏说：“此周武王定鼎于此，未曾移动，每鼎有千钧之重，无人能举。”秦武王两臂举鼎，不得行走。“鼎坠于地，人气绝而亡”。

到了西汉，光武帝定都洛阳。光武帝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家养个恶奴，在洛阳西市杀人。犯事后，躲进公主府，妄图逃脱法律的制裁。洛阳令董宣，在公主游行途中揪恶奴，当场正法。被称为“强项令”，是为传统曲剧之《洛阳令》。并广为流传“箫鼓不鸣董少平”的民谣。

隋设洛阳为东都，开始于隋炀帝即位后的大业元年（公元605年），宇文恺大规模在洛阳营建新的首都，开始了洛阳作为隋唐两代东都的历史。

历史，总是不忍仔细咂么的。隋文帝总是被人记住他的文韬武略，却不知道隋文帝因为建都长安，两次充当了逃荒洛阳的“难民首领”。唐太宗，唐玄宗作为开国的帝王，依旧走上了隋文帝的老路子。这不仅有经济问题，还有文化问题。

在唐代朝堂之上，你要敢说长安方言，那就是被嘲笑的对象。唐代的《切韵》明确：“中华音切，莫过东都”。

其实，将洛阳设为东都，是因为隋都长安位于关中地区，虽拥有八百里秦川，但黄土高原本不适耕作，南有绵延秦岭，致使关中平原地势偏狭，粮米不足以供给帝都。

唐继承隋制，实行两京制。盛唐的大多时间，都城是洛阳。因此，描写洛阳的唐诗，就多于描写长安的唐诗，也是这一历史事实的反映。

盛唐时期东都洛阳和长安并重，并无主副之分！到了女皇武则天时期，更是把洛阳提到“神都”的位置，长安由陪都被降格为普通城市。《旧唐书》中说的很明确：“隋大业元年，自故洛城西移十八里置新都，今都城是也”。《旧唐书》中的这句话很清楚说明，从隋大业元年开始洛阳成为隋朝的都城，现在是唐朝的都城。

唐太宗，唐高宗，武则天，唐玄宗作为唐朝，也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一直重视洛阳的地位。后来唐玄宗撤回西安后，没几年就爆发了安史之乱，唐朝由此开始走下坡路。

洛阳盆地虽然不足够大，但是东联江淮，北达涿郡，为运河中心，天下税赋集中于此，隋唐两代皇帝多次就食于洛阳，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反观西安偏居一隅，产出不足以保障自身，除了偏居一隅带来的军事优势，一无是处。

隋唐两朝，洛阳毫无疑问是“两京”之一。不说古代，就有铁路史前。西安人想从陆路往东去，最快捷最省力的路径依然是，走洛阳。

北宋一首《上元词》云：“日暮迎祥对御回，宫花载路锦成堆。天津桥畔鞭声过，宣德楼前扇影开。奏舜乐，进尧杯，传宣车马上天街。君王喜与民同乐，八面三呼震地来。”这描写的是宋徽宗时期，宋朝首都开封元宵节车水马龙的盛况，皇帝与民同乐，大官小吏前呼后拥，老百姓蜂拥而至，真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在《宋史》和野史笔记之中，汴梁城不是浓墨重彩，有的甚至还只是一笔带过，但透过尘封的文字，千年以后的我们，依然能从中一窥这座千年帝都当年的繁华和富庶。

在当时，作为宋朝的都城，开封不但是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的中心，也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从人口数量来说，据《宋史·地理》所载，开封府在宋徽宗朝有26万多户，近百万人口；最多时达150万以上。而在同一时期，世界上其他著名城市比如君士坦丁堡，其人口只有30万，京都17万，开罗12万，巴格达12万……

开封不单人口众多，而且市井繁荣。

宋人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东华门外，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其品味若数十分，客要一二十味下酒，随索目下便有之。其岁时果瓜、蔬茹新上市，并茄瓠之类，新出每对可直三五十千，诸阁纷争以贵价取之”，可见供给之丰，需要之旺。北宋著名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也为了解开封市肆的繁荣提供了有力而形象的证据。

大中祥符元年（1008），宋真宗赵恒率数千人东至泰山，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封禅”大典。回到开封后，为庆祝“封禅”成功，在开封府大摆宴席，大宴群臣，宴席结束，宋真宗亲率群臣，登上开封城楼视察，当他看见城楼下的百姓衣着整洁，精神饱满的样子，非常满意，不禁感叹道地向左右大臣说：“都城士女繁富，皆卿等辅佐之力。”

洛阳有个“强项令”开封则出个“包青天”。

电视连续剧《包青天》片头曲这样唱道：“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包拯出任知府后，一改陋习，大开正门，使百姓能陈述曲直，诉说冤情，缩短了审理周期；类似现在的司法制度“有案必立、繁简分流、简易审理”的改革。

开封经过北宋一个半世纪的经营，已经非常繁华了。而到北宋末的宋徽宗手里，他又继续添砖加瓦，在搜集天下珍奇、加强皇家园林建设方面，更加重视了一把，使开封这座城市在格调和品味上，得到了更大的提升。艮岳，这项工程前后耗时六年。期间，宋徽宗全民总动员，单是从江南运输奇石花木，就动用了上千艘船只。同时，他还把全国的名胜古迹，什么洞庭、湖口、二川、三峡、姑苏、荆楚，“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都统统浓缩到这里，堪称宋朝豪华版“世界之窗”。

宣和七年（1125）冬，金军第一次南下伐宋，围太原，破燕京，所向披靡，直抵开封，开封被围。靖康元年（1126）八月，本已退兵的金军再次举兵南侵，又杀向开封，十一月，抵开封城下，开始疯狂攻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钦宗竟把大宋江山和百姓安危寄希望于一位江湖骗子郭京。当天，金军攻破开封，在城内烧杀抢掠达五个月之久。开封，这座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经历了有史以来，最残酷的洗劫。靖康二年四月一日，金军俘虏徽宗、钦宗父子，以及皇族、妃嫔、大臣等三千余人，押往金国，北宋灭亡。

如今，郑州已成为国家中心大都市，与开封同城发展；洛阳作为副中心城市也成了中原城市群核心发展区。

黄河之侧，郑汴洛正以崭新的姿态，屹立于这九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