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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体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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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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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当家

大河长歌系列散文

红薯当家

邢体兴

郑州北岸,是我的老家。这里盛产中国第一米和优质高筋小麦。黄河从这里流过,农作物被富含碱性的黄河水浇灌,生长出的粮食都是高品质!

五十年前,我五六岁。

那是,老家的农作物,还种得五花八门。秋末,播冬小麦油菜。麦茬儿、油菜茬儿,种瓜种豆,播谷播黍。栽种最多的还是红薯,不是红薯好吃,而是因为它产量高。

初春,返青时节,乡亲们的日子最难熬。过罢春节,家里的米缸面缸都已见了底,直到麦收,这段时间都叫青黄不接。红薯,是这时节的主食。但一天三顿的红薯,会打嗝放屁吃坏人的胃。我现在看见红薯,胃里还反酸水儿。

为了有食物和红薯搭配,我们这些饿急了的孩子,下学就得㧟篮子跑滩里剜野菜。水红芽、水萝卜棵是首选,当然其他无毒无异味的野菜也不会放过。看时令,更会爬树上捋榆钱儿,杨槐花,黑槐、春树的叶子;其他的树叶子蒸煮出来发苦。因为时令集中,大家都瞄准了这些可以裹腹的绿色植物。等地里的野菜、树上的树叶被我们遛过很多遍;最后没得野菜可挖,也会偷撅队里的小麦苗、油菜叶。

红薯,是乡亲们心中最主贵的农作物,也是秋收的主角儿。

刨红薯是技术活,光有力气不行。好的庄稼把式,长齿抓钩一抓钩下去,翻上来,红薯咕碌圆润散开、完整无伤。所以,黜红薯,全由壮劳力挥抓钩,女人孩子则负责掰红薯笼头,将完整的红薯和烂红薯分开,分别堆放起来。

乡亲们嘴里说,红薯一身都是宝,是因为主食农作物如小麦,都大多交了公粮,只有红薯产量高,可存放倒来年。

红薯被收获到生产队的场院,首先要挑选大小适中没有任何伤病的,留作红薯母。这些红薯母,被队里单独存放在一个红薯窖里。待到初春,埋到可以下边烧火上面恒温保湿的土埢里,等红薯全身发芽,长出红薯秧子来,这过程叫“壤红薯母”。壤出的红薯秧儿,就是当年栽红薯的种苗。

剩余的红薯,有伤的会被生产队留下来。堆一起,冲洗干净,打磨成红薯渣,滤出红薯芡,架上大锅,做成红薯粉条。做粉条,也是技术活。四叔会站在大锅前,右手拿大木勺,把红薯芡灌到木勺里,左手有节奏的夯右手,红薯粉条会顺滑的漏到锅里。粉条从锅里捞出,过了凉水,被木杆挑顺,悬挂在户外的架子上。粉条瞬时会被冻成硬板,待粉条干透,条索形状不变。我们这些孩子,熬等半夜,等的是下完粉条,可以有碗碎粉条头吃,这碎粉条加醋、酱油、蒜汁,爽口筋道,很是解馋。

留足集体的,红薯才能过磅分给各家。这时吃红薯,才算是正大光明。

为储存红薯,每家都挖红薯窖。挖红薯窖像挖井一样,从地面往下挖三四米深,直径一米多大的圆井,在底部向两侧挖两个耳室,地面再铺上一层干沙土,每年家人都会把无伤的红薯卸到这窖里来,一来保暖,二来防盗,这窖下的红薯可以吃到来年春天。

有伤的红薯和长得怪的红薯,则会被清洗,经过搓刀板,搓成红薯片,拉到地里去自然晒干。这期间,不能落雨,遇雨水红薯片发霉,就彻底报废了。所以遇雨,家人们先找雨布,再着急忙慌的把红薯片捡拾到雨布下。如雨势大,红薯片就得往家收。

我们这儿的红薯,大概有三种馇口儿。长在滩里的多水馇,发黄不甜;长在水浇地里的多白茬,甜软适口;长在沙岗上的多为红茬,淀粉含量高,干面甜糯,俗称“噎死狗儿”。

秋后,红薯分到家,每天的主食就离不开红薯。蒸红薯、煮红薯、烤红薯,煮的粥里有红薯、炖的菜里有红薯粉条。娘还经常将红薯芡漏成鱼鱼状,拌了蒜汁辣椒当主食吃,俗称“蛤蟆胳蚪”。天天儿不离红薯的后果就是胃里反酸;后来成了条件反射,看到红薯,还没吃,胃里就开始泛酸水儿。

到外地出差,国强兄见到烤红薯走不动,买得一块,揭开松软的红薯皮儿,大快朵颐,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我坚决不吃红薯,不是拒绝,是因为小时候吃的太多,吃伤了。

八十年代,农村施行联产承包责任制,黄河滩区,就不再种植那么多红薯,换之以水稻、玉米、大豆。新时期的今天,黄河大堤以南,基本不再种植农作物,黄河滩被命名为湿地公园,成为旅游观光带,郑州的后花园。

现在,黄河滩的乡村到处是农家乐、特色饭店。家家的餐桌上,鸡鸭鱼肉都不再是什么稀罕美食。

家乡,在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涅槃后,已然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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