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凌霄花
律师执业初期,我独居县政府家属院。周围的邻居家都是领导,哪家人都趾高气扬,这邻居不好处。
建民家和我一条胡同,我南他北,距离百米的样子。
建民姓宋,老家是鄢陵的。建民父亲是老革命,因工作原因留在了这座小城,在这儿娶妻生子。建民,也算是土生土长的小城人。他父亲是县政府的副县长,当然建民也就苗正根红。
建民个子不高,带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却处处透着聪明。可能有鄢陵人的基因,建民爱侍弄花圃园林,他家院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花园。初和他接触就琢磨,这么个爱花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
我居住的房子,是四间起脊的红瓦屋,在胡同的南头。建民的住宅在胡同的北头。我的房子是陋室,建民的院子却堪称豪奢。在九十年代末,建民的两层半小楼,设计独特,风格庄重大气,处处透出主人匠心独具。这房子,当时在政府家属院,拔了份,有鹤立鸡群的架势。
其时,建民在齐街法庭工作,我是刚改行从事律师的新人。因为律师行业的三、五、八定律,我很少能接到案件,即便是有案件,也极少在建民所在的法庭开庭审理。和建民谈得来,不因为我是律师他是法官,倒是因为他那一屋子的书和满园的鲜花。
建民和我一样,是半路出家从事法律工作。在成为法官前,他在县水利局工作。这货爱学习思路清晰语言简洁一副很健谈的样子,啥问题都能被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他遇到我这杠筋,就老有关公战秦琼的窘迫,说急了他会跑书房去翻书,为他的观点找出支撑和依据来。
有段时间,建民炒股。他谈论的话题,总离不开股票的涨跌。股票涨了他会说,用炒股赚的钱买辆好车。股市跌了,他会垂头丧气形同割肉。
建民的爱人小娟,很是贤惠。在他们家这货有点甩手大爷的意思,除了看书侍弄花草,你很少能看见他忙什么家务。
到今天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建民已去世十年了。
建民的病,拉拉扯扯大概持续了快一年的时间,我去医院看过他,也到家里探望过他。起初,他自己也没把这病看的这么要命,一副爱咋滴咋滴的样儿。病重时再去看他,那意气风发的神态就荡然无存,一副病病歪歪颓唐丧气之态。
人是不能与生命抗衡的,建民还是走了。当时,因为有开庭任务,就没来得及到他老家鄢陵去送他最后一程,深感遗憾。
前几天到政府家属院,路过建民的家。他家院墙上贴有出售、转让房屋的广告,大院门开着,大概有人在看房。我没进去,从门外望了眼建民的家。可能是没人居住的原因,院子已经荒芜。虽然那房屋依然挺拔,建民栽植的那颗凌霄老桩,从一楼边的地上攀延爬到二楼房顶,花树枝繁叶茂,娇艳的红黄花朵一簇簇一团团的压满枝头,半数房顶覆盖在一团红云里。中午的阳光直射过葱郁绿叶和拥挤的红花,难觅虬劲蔓延的老枝,凌霄花树依然,生机勃勃。
斯人已去,他种的花,依然俏满枝头。人生,就是一个简单的生物过程,没有人会不朽。但花儿就不一样,它虽然一年就盛开那么一个季节,来年它还会重新炫丽,依然灿烂。
走过建民的老院儿,我希望透过凌霄花看出些什么;怎奈,我不是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