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棵土人参

朋友从老家屋后挖了一棵土人参给我，我把它种在花盆里，它便不断地开出细粒状的小花，从不间断。这土人参最奇特的是它向四周伸展着长长的叶柄，上面长着肥厚的绿叶子，末端缀满细小的紫红色小花，风一吹，这些长柄儿摇曳着，像受了惊吓的孩子，四处逃窜，真有趣。

因为土人参的叶子肥厚，所以我觉得它需要大量的水。于是，每天早上，我总会单独给它浇水，轻轻拨动它长长的叶柄，看它们在阳光下颤抖时的妩媚样子。小花们像刚刚睡醒的孩子，睁开朦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棵土人参每天都会开着紫红色的细小花粒，好像每一天都是它的花期。当紫红色的小花粒变黑褐色掉下的时候，你会发现花柄上依然有新的花粒盛开着。它们的花很小很小，不仔细看，就是一个紫红色的小粒，密密麻麻地缀满细长的叶柄。它们就像没有序曲就直奔主旋律的歌，总是轻轻柔柔地演唱着。“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我凝视它们的眼光多了些赞赏。

亲戚朋友来我家，看到我的土人参，众说纷纭。有的说——真有趣，很美呀，从哪弄来的；有的说——这叶子可以煮汤也可以炒，苦甘苦甘的；有的说——干嘛种这个，以前在农村房前屋后到处都是呀，没什么稀奇的；有的说——哇，花好小呀，得用放大镜才能看清楚；有的说——等过几年，挖出来看看有没有人参……一棵小小的人参，引来很多的话题。对此，我都是微笑着跟着大家看花，没有回应。这一棵土人参，就像蒲松龄茶棚里的茶，它们都不止是花和茶了。

土人参在我的关爱中不断成长，花开不绝，令人欣喜。我也觉得它能有足够长的时间在泥土中默默长它的茎块，使其成为一条吸引人的人参。

可是，我错了。今年秋夏交接时的风时雨特别多，有时候雨哗哗地下，阳台上的花草都被淋透了，过一会又艳阳高照，把水给蒸发了。于是，花草们受尽了折磨。我忽略了天气状况，每天早上还是照常给土人参开小灶——浇水。于是，可怜的土人参枝叶慢慢烂了，开始是叶子一片片掉下来，接着缀满小花的叶柄也折断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伸出手去挖花盆里的泥土，发现湿淋淋的。我后悔莫及，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它渐渐死去。这棵漂亮的土人参，终于没能在秋风渐起时轻舞低唱了。它是被溺死的。

花养的时间长了，也是有感情的。看着空空的花盆，眼前那棵随风舞蹈的土人参，又在我眼前闪过。

没有了土人参，我也失去了每天早上赏花的乐趣了。浇花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性地往空花盆里浇水。今天早上，我无意间发现花盆里长出了许多小苗，绿油油、脆生生。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土人参的幼苗。原来是那些掉落在泥土里的花籽，已经长成幼苗了！这一发现，使我万分欣喜。生命的繁衍啊，生生不息，在这秋日里傲然歌唱！

当初土人参死了，我不好意思告诉送花的那位朋友，觉得有些惭愧。如今，我邀他一起看花苗，并告诉他土人参在我家阳台的经历。他笑着说：“这花是贱生的，不必用心打理就能长得很好，过多照料反而会害死它。我老家的空地上还有很多，我的老母亲怕它们蔓延开去，隔一段时间还去拔掉一些。”从小在农村长大，我知道这些的。物以稀为贵，当在城市里难以找到农村常见的植物时，它们就成了娇儿。

花盆里的幼苗渐渐长大，挨挨挤挤的，都在奋力吸收养分，让自己脱颖而出。“拔掉一些吧，花盆这么小，苗这么多，是长不出好看的、茁壮的土人参的。”心里想着，手也伸到花苗中，可就是下不了手。那么，就让它们自由地生长吧。优胜劣汰，总会有足够优秀的一棵鹤立鸡群吧。